郭府的朱漆大门在热浪中泛着刺目的光,门内门外,仿若两个世界。门外,百姓们在饥荒与压迫中苦苦挣扎;门内,地主们依旧过着奢靡的生活,肆意践踏着他人的生命。
今日黄狗儿照常在高级家丁的手底下学习规矩。
黄狗儿一面聆听训诫,一面也在暗自打量郭府。
郭府规模不算宏大,并非大豪大富之家。照常理,此类府邸极少出现人员大幅更替的情形,此番却突兀出现八十八个空缺,又匆忙从流民里征调八十八人充任家丁,其中蹊跷,在与黄阿大几人交谈中已寻出蛛丝马迹,只是其中定是有不知道到秘辛。
黄狗儿心中疑惑丛生,却一时想不透缘由,只得暗自将内院的布局、地形一一记在心里。
“这便是新来的小家丁?” 一个声音悠悠传来,音调不高,却裹挟着十足的颐指气使。
“福安少爷。” 两个高级家丁赶忙行礼。“你们还不速速行礼!”
郭福安立在游廊下,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腰间羊脂玉坠。
郭福安是郭府二房长子,自幼喜好诗文,生得极俊俏,剑眉斜飞入鬓,眼尾微挑时漫着三分凉薄,偏鼻梁高挺,唇色却似染了朱砂,添了几分温润假象。
廊外蝉鸣噪得人心烦,他忽而抬眼,
“罢了罢了。”福安少爷快步走来,摆了摆手,“你们之中,可有读过书的?”
十个新晋内门的小家丁里,此刻无人应答,黄狗儿感觉这是自己进入郭府主人视线中的一个机会,又想到前几日阿旺和狗剩的针对自己,便有了主意。
黄狗儿便故意佯装怯生生地抬起了手,爱表现的阿旺和狗剩看到黄狗儿举起了手,立马举起了手。
“这群流民杂碎竟也有识字的?” 福安少爷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既如此,本少爷便考考你们。就以这院中的海棠为题,‘海棠带露红妆浅’,给我对出下联。”
黄狗儿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涉及历史典故,否则身处这从未听闻的朝代,还真不知如何应对。
他偷偷瞥了眼身旁举手的两人,只见他们抖如筛糠。
“你,先来。”福安少爷随意一指。
“奴…… 奴不会。” 阿旺惊慌失措,扑通跪地,磕头请罪。狗剩见状,也赶忙跪下:“少爷,我认识字,对对对子并不精通,您可以考我认字!”
福安少爷神色淡漠,只微微给了高级杂役一个眼神。黄狗儿心中便已明白这两人怕不是惩戒一下那么简单了,就有些感慨,他并不想害人,只想略微惩戒下这二人,不过这个局面他即便能做什么,也得隐忍。
福安少爷目光投向黄狗儿,问道:“你会对?”
黄狗儿佯装怯生生地回道:“回少爷,小子对的是‘新柳临风碧玉轻’。”
福安少爷闻言,不禁赞道:“工整,对仗亦佳。汝唤何名,年方几何,曾否进学读书?”
黄狗儿忙扯谎道:“小子名黄文,正值束发之年。家父有一好友,乃是落第秀才,小子常随他学习。”
福安少爷微微点头,说道:“你随我来。如今我弟福林身边缺个书童,看你模样老实本分,便将你调过去。往后切莫多嘴,不该看的休要乱看。”
黄狗儿连连点头称是,同时暗自打量着这个院子。
走到书房门口,福安少爷吩咐黄狗儿在门外候着,便独自进了书房。
没过多久,一位丫鬟来到门口,问道:“你可是黄文?”
“正是小子。” 黄狗儿低头应道。
“随我进来吧。” 丫鬟说完,便引着黄狗儿走进书房。
此时,书房内先生正在授课,讲的正是《论语》。黄狗儿静静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惊叹,原来这世界也有《论语》,只是不知此处的“子”是否也是孔子。
福林少爷年方十五,却因贪食得缘故,身形颇为肥硕,瞧着比黄狗儿大上许多。黄狗儿瞅着口若悬河的先生,再看看那两眼失神的福林公子,心底涌起一股笑意,却又不敢表露分毫。
课业结束后,福林少爷大摇大摆地行至黄狗儿跟前,神色倨傲,开口问道:“你便是那新来的书童黄文?” 黄狗儿连忙躬身应道:“正是小子,少爷。”
“你既是新来的书童,今天的《论语》抄写就由你来写。”说完便招呼黄狗儿随他一同出府。
晌午刚过,福林少爷便乘着他的花雕马车去湖边钓鱼,这是他的一大爱好。黄狗儿与几名护卫则在一旁候着,
黄狗儿一路观察,这内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店铺里门可罗雀,工匠们亦无所生计,聚在一起等招工。
雕花马车转过湖边的青石桥时,车帘被风掀起一角。福林少爷半倚在锦缎软榻上,指间鎏金扳指随着动作撞出清脆声响。
湖边有两三夫人在洗衣物,其中有一少女,混在其中,少女皓腕浸在河水里,挽起的衣袖下肌肤胜雪。发间沾着露水的野菊轻轻摇晃,衬得她眉眼如画,身姿婀娜,恰似水墨丹青里走出的婉约佳人,美得清新脱俗,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