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伏兵的喊杀声如惊雷般炸响时,温承宇的中路军正卡在黄承天阵形缺口里,前有堵截、后无退路,活脱脱成了被包饺子的困兽。
张温辽的德州兵清一色骑乘战马,玄铁刀劈砍时带着破风的锐响,刀刃划过空气的尖啸声,比战场嘶吼更让人胆寒。
温承宇后军那些刚补上来的步兵,大多是临时征召的农户,连盾牌都握不稳,就被马蹄踏得血肉模糊。
有个年轻的朝廷兵刚颤抖着举起长枪,想护住身前的同乡,张温辽的玄铁刀已如闪电般挑飞武器,紧接着刀光横掠,那士兵脖颈鲜血喷溅三尺高,尸体重重摔在地上,眼睛还圆睁着,满是不甘。
“稳住!都给我稳住!” 温承宇嘶吼着拔剑,剑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可刚调转马头想亲自去堵后路缺口,右侧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 —— 王破军的青州兵到了。
这些士兵大多是山地战出身,手里的短柄斧劈砍甲胄时又快又狠,斧刃砸在铜甲上的脆响,混着骨头断裂的闷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温承宇的右翼军本就因连日攻城疲惫不堪,甲胄上还沾着前几日的血痂,此刻被这么一冲,瞬间溃散。
黄承天在阵前看得真切,猛地举起长刀指向温承宇中军,声音穿透厮杀声:“弟兄们!前后夹击!今日定要让温承宇尝尝失信于人的下场!”
五万大军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原本稍显散乱的阵形瞬间收紧。黄狗儿率军从正面猛攻,长枪兵列成密集的 “刺猬阵”,枪尖如林,朝着温承宇的中路军狠狠穿刺。
林大虎则带着精锐骑兵,绕到温承宇左翼,专门斩杀对方的旗手 —— 第一面 “虞” 字大旗被他一枪挑断旗杆,旗帜飘落的瞬间,左翼士兵顿时慌了神,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有的甚至误砍了自己人。
“大人!后军已垮!右翼也撑不住了!” 温承宇的副将骑着马,慌慌张张冲过来,甲胄上的铜扣因剧烈颠簸叮当作响,“咱们快撤吧,再晚就被包饺子了!”
“撤?往哪撤!” 温承宇红着眼,剑刃上还沾着自家士兵的血 —— 方才混乱中,他误斩了一个试图逃跑的小兵,温热的血顺着剑槽往下淌,滴在马镫上。
他望着远处仍在厮杀的中路军,此刻被黄承天的人马层层包围,惨叫声不绝于耳。
可他没时间犹豫,张温辽的骑兵已逼近中军帐,玄铁刀的寒光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为首的骑兵距离他不过五十步,马蹄踏地的震动,连他座下的战马都开始焦躁地刨蹄。
“别慌!” 温承宇突然拔高声音,试图稳住军心,“咱们还有十八万大军!他们只有几万!人数占优的是咱们!”
可这话刚出口,就被一阵更猛烈的喊杀声淹没 —— 王破军已率军冲散右翼,正朝着中军方向杀来宝剑劈砍甲胄的脆响,像一记记耳光抽在温承宇脸上。
他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擅长的从来都是居中调度、盘算粮草扩军,真到了战场拼杀,连如何稳住阵脚都手足无措。眼看着左翼士兵成片倒下,右翼溃逃的人越来越多,中路军被林大虎的长枪阵逼得连连后退,全军溃败的势头已无法逆转。
“撤!往信都方向撤!” 温承宇咬着牙,狠狠一抽马鞭,战马吃痛人立而起,朝着北方突围。
残余的三百亲兵紧紧护在他周围,刀光剑影中,不断有人被冲散、被斩杀,等冲出黄承天的包围圈,身边只剩不到五十人。
可刚跑出去没多远,前方尘土飞扬,一支大军拦住了去路 —— 正是张尽忠率领的一万徐州兵,他们本是预备队,此刻却像一道铁闸,精准堵在温承宇逃路上。
“温大人,别来无恙啊!” 张尽忠勒马立于阵前,长戟直指温承宇,戟尖寒芒几乎要刺到对方咽喉,“你骗士兵饿肚子、杀粮官当替罪羊,今日这东冀州平原,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温承宇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攥着剑柄,指节泛白。他知道此刻硬拼必死无疑,眼珠一转,突然翻身下马,对着张尽忠拱手,语气带着刻意的卑微:“张将军,黄承天是大虞的齐王,但你也是大虞的将领!我愿交出兵权,随你回沧州请罪,只求你放过我这些弟兄!”
这话刚说完,他身后的亲兵突然发难,举刀朝着张尽忠的士兵砍去 —— 竟是声东击西的计策!
温承宇趁机翻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腹,朝着侧面的荒草丛逃去。荒草比人还高,枝叶刮得他脸颊生疼,可他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张尽忠的怒喝声越来越远。
逃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勒住马喘着粗气,回头望了眼沧州方向,远处的厮杀声已微弱,身后的尘土中,副将正带着十六万大军缓缓跟来——虽人人面带疲惫,甲胄上满是血污,却仍保持着基本的军阵,没有彻底溃散。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战场方向一道熟悉的寒光 —— 林大虎正策马追杀逃兵,手里的长枪舞动如龙,枪尖挑飞敌兵的瞬间,枪杆上 “沥泉” 二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温承宇瞳孔骤缩,那杆枪他再熟悉不过 —— 去年北狄入侵时,贺破虏就是用这杆沥泉枪!
贺破虏作为朝廷禁军统领,竟把贴身武器给了反贼黄承天的手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贺破虏定是与山东反贼勾结了!
此时的战场已渐渐平息。温承宇的十八万大军,最终折损两万,剩下的十六万兵力在副将的收拢下,跟着他往信都方向撤退;黄承天一方虽也有三千多伤亡,但终究以八万兵力击溃数倍于己的敌军,缴获的武器堆成小山。
“大帅,温承宇带着十六万残兵跑了。” 张尽忠带着几分遗憾,“是末将疏忽,让他钻了空子,没能彻底留住他。”
黄承天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远处逃兵消失的方向:“能折损他两万兵力,逼他放弃沧州,已是大胜。他虽带着十六万人逃回信都,却丢了民心、失了士气,短时间内再难组织大规模进攻了。”
他顿了顿,转头对众人道,“传令下去,战死的弟兄按军礼安葬,每个坟前立块木碑,刻上姓名籍贯;受伤的送去济南医治,医药费由府库承担;投降的朝廷兵,愿意留下的编入辅兵营,不愿留的发放三斗干粮,让他们各自回家。”
“大帅英明!”众人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