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都城内的街道上,寒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飘过。
几名山东军士兵扛着长枪,小心翼翼地巡逻,却始终能感受到周围百姓投来的冰冷目光 —— 有人匆匆关门避之不及,有人站在巷口低声咒骂,还有孩童被父母死死拽住,指着他们喊 “反贼”。
这样的场景,自山东军入城以来,每天都在上演。
帅府内,林大虎坐在桌前,眉头紧锁地看着手中的文书。文书上记录着每日的粮草消耗:城内百姓加上投降的朝廷军残兵,每日需消耗三百石粮食,而山东军自身的粮草储备,仅够支撑十日。
更让他头疼的是,降兵们虽未反抗,却个个面带怨色,昨日甚至有两名降兵试图抢夺粮仓,被巡逻士兵当场抓获。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一名校尉匆匆走进来,语气焦急,“刚才西城的弟兄说,有百姓故意把污水泼在咱们士兵身上,降兵们还在一旁起哄,若再不管,恐怕会出乱子!”
林大虎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满是烦躁。他能打仗,能守城,却不懂如何安抚民心。杨九灵的死,让信都军民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了山东军身上,再加上粮草紧张,局势随时可能失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亲兵的通报:“将军,邓正阳先生到了!他带着粮草,已经到城外了!”
林大虎眼前一亮,连忙起身:“快!快请他进来!”
不多时,邓正阳身着青色长衫,带着几名随从走进帅府。他虽面带风尘,却依旧神采奕奕,见到林大虎,笑着拱手道:“林将军,别来无恙?我押送五千石粮食前来,可解信都的燃眉之急。”
“邓先生来得太及时了!” 林大虎激动地握住邓正阳的手,“若再没有粮草,信都恐怕真的要乱了!”
邓正阳叹了口气,语气凝重:“我在路上已听说了信都的情况 —— 军民仇视,降兵不稳,确实棘手。”
正说着,张温辽与王破军也闻讯赶来。三人见到邓正阳,都纷纷问好 —— 当年沧州被围,正是邓正阳冒险进京斡旋,才为山东军争取到了喘息之机,因此三人对他都十分敬重。
“邓先生,如今信都的情况,你也知道了。” 张温辽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百姓和降兵对咱们敌意很重,粮草消耗又大,咱们这些武将,只会打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王破军也点头道:“降兵有两万余人,虽已解除武装,却人心浮动。留着他们,每日消耗大量粮草,还可能反叛;放他们走,又怕他们将来投靠朝廷,反过来对付咱们。实在是左右为难。”
邓正阳闻言,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各位将军,恕我直言,这些降兵与百姓,大多忠于朝廷,对咱们山东军本就心存芥蒂。如今杨九灵战死,他们更是把仇恨都记在了咱们身上。两万降兵,留着是隐患 —— 咱们粮草本就紧张,养着他们是浪费;若有朝一日朝廷派兵来攻,他们极有可能倒戈,成为咱们的敌人。”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依我之见,不如将这些降兵全部处死,以绝后患。这样既能节省粮草,又能震慑城内百姓,让他们不敢再敌视咱们。”
“什么?!” 林大虎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邓先生,这万万不可!降兵虽有怨气,却大多是普通士兵,他们也是被逼无奈才投靠朝廷。而且杨九灵临死前,我答应过他要善待百姓与降兵,岂能出尔反尔,滥杀无辜?”
张温辽也附和道:“林将军说得对!咱们是来救百姓的,不是来杀百姓的!若杀了降兵,只会让百姓更仇视咱们,将来咱们就算拿下再多城池,也得不到民心!”
王破军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他知道邓正阳说得有道理 —— 降兵确实是隐患,粮草消耗也是现实问题,可让他眼睁睁看着两万降兵被处死,他也于心不忍。
邓正阳看着林大虎与张温辽,叹了口气:“两位将军的情义,我明白。可咱们现在不是讲情义的时候,是讲生存!信都每日消耗三百石粮食,我带来的五千石粮食,也只够支撑半个月。半个月后,若粮草耗尽,别说降兵会反,咱们自己的士兵都可能哗变!”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信都的位置:“而且朝廷绝不会坐视咱们拿下信都,后续交战,若降兵在城内作乱,咱们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林大虎脸色苍白,却依旧坚持:“不行!就算粮草紧张,也不能滥杀无辜!不如…… 不如等二将军回来,咱们再做决定。”
“等?” 邓正阳摇了摇头,语气急切,“二将军还不知几日可到,这几日,每日消耗三百石粮食,我们要把这么多粮草白白给他们!而且谁能保证,这三日降兵不会出乱子?我负责粮草调度,比谁都清楚咱们的处境 —— 咱们根本没有时间等!”
王破军终于开口,语气沉重:“邓先生说得对,咱们确实没有时间等。可杀降终究不是良策,会寒了天下人的心。不如咱们折中一下 —— 挑选降兵中的精锐,编入咱们的军中,严加看管;其余老弱病残,发放少量粮食,让他们出城回家。这样既能减少粮草消耗,又能避免滥杀无辜。”
邓正阳皱了皱眉:“挑选精锐编入军中?可这些人忠于朝廷,未必会真心归顺,反而可能在军中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而且发放粮食让他们回家,他们若投靠朝廷,依旧是隐患。”
“可这总比杀了他们好!” 林大虎语气坚定,“咱们不能因为怕隐患,就忘了自己起兵的初心 —— 咱们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是为了成为滥杀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