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晨光比城里来得早,天刚蒙蒙亮,贺峻霖就扛着摄像机站在巴雅尔师傅的毡房前。毡房顶上飘着淡青色的炊烟,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马头琴声,像晨雾里游走的溪流,轻轻挠着人的耳朵。他调整了一下镜头焦距,将毡房、炊烟和远处泛着金光的草甸框进画面——这是《草原创作记》的第一个镜头,他想让观众一打开视频,就能摸到草原的温度。 “贺老师,早啊!”毡房的门帘被掀开,艺人林溪抱着吉他走出来,身上裹着件厚厚的蒙古袍,是巴雅尔师傅昨天特意给她找的。“巴雅尔师傅在里面调马头琴,说等会儿要跟我合奏那首《草甸风》。” 贺峻霖点点头,镜头转向林溪:“昨天你们聊到这首歌要融合马头琴和吉他,今天打算先练主旋律部分?”“对,”林溪笑着往毡房里看,“不过我总怕吉他的音色太亮,盖过马头琴的柔劲儿,等会儿还得请巴雅尔师傅多指点。” 正说着,巴雅尔师傅抱着马头琴走了出来。老人穿着深蓝色的蒙古袍,腰间系着明黄色的腰带,手里的马头琴琴身泛着温润的木光,琴头上的马头雕刻得栩栩如生。“林丫头,贺老师,外面凉,咱们去毡房旁边的那片杨树林里练吧,那儿背风。” 贺峻霖跟着两人往杨树林走,脚下的草叶还沾着露水,踩上去软软的。他选了个能同时拍到两人的机位,将摄像机架在三脚架上,镜头对准林溪和巴雅尔师傅——阳光透过杨树的枝叶洒下来,在两人身上织出斑驳的光斑,正好能拍出柔和的氛围感。 “咱们先过一遍主旋律。”巴雅尔师傅将马头琴放在腿上,左手按上琴弦,右手拿起琴弓。琴弓一拉,醇厚的马头琴声就漫了开来,像草原上的风,裹着草香和泥土的气息,轻轻绕在林溪的吉他旁。林溪跟着琴声拨动琴弦,吉他的清脆和马头琴的绵长交织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谐。 贺峻霖盯着监视器,手指轻轻调整着镜头,一会儿给马头琴的琴弦特写,一会儿拍林溪专注的侧脸。就在两人合奏到副歌部分时,林溪忽然停了下来,皱着眉拨了拨吉他弦:“不对,好像有根弦不准了。” 她低头调了半天,指尖反复拧着弦轴,可不管怎么调,音色总差了点意思。额头上渐渐冒出细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巴雅尔师傅:“您等我会儿,我平时调弦都挺顺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别急,丫头。”巴雅尔师傅放下马头琴,慢悠悠地走过去,伸出手。他的手掌很宽,指关节有些粗大,指腹上带着常年拉马头琴磨出的老茧,却意外地轻柔。“我看看。” 贺峻霖心里一动,悄悄将摄像机的焦距拉近,对准两人的手。只见巴雅尔师傅先轻轻拨了下林溪吉他的第三根弦,侧耳听了听,然后接过林溪手里的调音器,将它夹在琴颈上。“你看,”他指着调音器上跳动的指针,“这根弦的音高差了半个音,不是你调得不好,是草原上的湿度比城里大,弦会受影响。” 他左手扶住吉他的琴颈,右手轻轻拧着弦轴,动作慢而稳,像在呵护一件珍宝。拧半圈,就停下来拨一下弦,听一听,再根据调音器的指针微调。阳光落在他的手上,能看到老茧的纹路里还沾着点草屑——那是早上喂马时蹭上的。 “再试试。”巴雅尔师傅松开手,示意林溪拨弦。林溪轻轻拨动琴弦,清亮又准确的音色传了出来,正好和马头琴的音准合上。她眼睛一亮,抬头看着巴雅尔师傅,笑出了两个小梨涡:“准了!谢谢您,巴雅尔师傅!您连吉他都懂啊?” “以前跟来草原采风的音乐人学过一点,”巴雅尔师傅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草原上的河沟,藏着岁月的温柔,“其实不管是马头琴还是吉他,弦都是‘魂’,音准了,曲子才有劲儿。就像咱们草原的羊,草喂得足,羊才长得壮,一个道理。” 贺峻霖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心里忽然暖暖的。他想起昨天跟巴雅尔师傅聊天时,老人说自己年轻时为了学马头琴,曾骑着马跑几十里地去拜师,冬天手指冻得发紫,也舍不得放下琴弓。现在老人把这份对乐器的珍视,悄悄传给了林溪——不是靠说教,而是靠调弦时的一个动作,一句话。 “咱们继续吧。”林溪重新抱起吉他,巴雅尔师傅也回到自己的位置。琴弓再次拉动,马头琴声和吉他声重新交织,比刚才更和谐了。贺峻霖没有再调整镜头,就让画面停留在两人合奏的场景里,偶尔给巴雅尔师傅的手、林溪的笑容一个特写,将那些没说出口的温柔,都藏在镜头里。 上午的拍摄很快结束,贺峻霖抱着摄像机回到临时住处,迫不及待地把素材导进电脑里。当看到巴雅尔师傅帮林溪调弦的那段画面时,他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干脆把这段素材单独剪了出来,放在了《草原创作记》的开篇后第三分钟——他觉得,这个细节比任何华丽的镜头都更能体现“草原创作”的意义:不是简单的音乐融合,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暖传递,是老手艺与新声音的温柔相拥。 下午,贺峻霖又去拍了其他艺人与草原师傅的合练——有学唱蒙古长调的艺人,被师傅教着用“呼麦”的技巧调整气息;有学跳安代舞的艺人,跟着师傅踩着草原的节奏摆动裙摆。但他始终觉得,上午巴雅尔师傅调弦的那个镜头,是最打动人的。 傍晚的时候,巴雅尔师傅特意来找贺峻霖,手里拿着一把用马尾做的琴弓。“贺老师,昨天你说想拍点马头琴的制作细节,我今天把我做了一半的琴弓带来了。”老人坐在贺峻霖的住处,拿起琴弓给贺峻霖看,“这马尾是我家的马去年秋天剪的,要选长的、韧的,煮过之后再晾干,才能做琴弓。” 贺峻霖连忙架起摄像机,拍下老人讲解琴弓制作的画面。拍着拍着,他忽然想起上午调弦的事,忍不住问:“巴雅尔师傅,您今天帮林溪调吉他的时候,是不是特意放慢了动作?” 巴雅尔师傅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丫头第一次在草原弹吉他,肯定紧张,我慢一点,她能踏实些。再说,调弦急不得,得跟弦‘说话’,它才肯听话。” 贺峻霖心里一震,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那个镜头——巴雅尔师傅调的不只是吉他的弦,还有林溪心里的“弦”,是让她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受到了被接纳、被呵护的温暖。 晚上,贺峻霖在剪辑室里加班,把巴雅尔师傅调弦的镜头又细化了一下:开头是林溪皱眉的特写,然后镜头下移,拍到巴雅尔师傅的手接过吉他,再给调音器的指针一个特写,最后是林溪笑起来的画面,配上轻柔的背景音乐。他还在这段画面的结尾,加了一行字幕:“弦准了,心就安了。” 剪完的时候,窗外的草原已经黑透了,只有远处毡房的灯光像星星一样亮着。贺峻霖伸了个懒腰,点开播放键,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忽然觉得,这部《草原创作记》的番外,已经有了灵魂——它不只是记录音乐的创作,更是记录草原上人与人之间的善意,像草甸上的风,轻轻吹过,就能留下痕迹。 几天后,《草原创作记》在网上播出。当网友看到巴雅尔师傅帮林溪调弦的片段时,评论区瞬间热闹起来:“好温柔的巴雅尔师傅!调弦的动作像在哄小孩”“突然懂了什么是传承,不是教技术,是教用心”“这个细节太戳人了,草原的温柔都在里面了”。 贺峻霖看到这些评论,笑着给巴雅尔师傅发了条消息,附上网友的评论截图。很快,巴雅尔师傅回复了一条语音,声音里满是笑意:“贺老师,谢谢你把这个镜头剪进去。其实我就是做了件小事,没想到能让这么多人喜欢。以后要是还有艺人来草原,我还帮他们调弦。” 贺峻霖看着手机,抬头望向窗外的草原。夕阳正慢慢落下,将草甸染成了橘红色,远处传来马头琴的声音,还是巴雅尔师傅的琴声。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次来草原拍纪录片,不只是完成了工作,更收获了一份温暖——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善意,就像草原上的草,看似平凡,却能铺满整个大地,给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