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仙子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神庙的宁静。
她落在庭院中央，月白色的长裙在晨光中微微飘动，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如同月光般清冷的光晕里。那双清澈的眼眸先是扫过姜栩，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林晓晓身上。
或者说，是落在了林晓晓肩膀上的墨辰身上。
“墨辰哥哥，”云芷的声音轻柔悦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千年未见，你……还好吗？”
她用的是“墨辰哥哥”这个称呼，亲昵中带着一种自然的熟稔，仿佛这千年的时光从未将他们隔开。
林晓晓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有点闷，有点涩。
她下意识地看向肩膀上的墨辰。
小白蛇形态的墨辰盘在那里，金色的竖瞳平静无波地看着云芷，尾巴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还好。”他淡淡地回答，声音透过契约联系在林晓晓脑海中响起，但显然云芷也能听到，“你怎么来了？”
“巡查司监测到这片区域有异常能量波动。”云芷说着，目光再次扫过林晓晓，“而且……听说你身边多了一位……朋友？”
她的视线在林晓晓身上停留了几秒，那双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审视，还有一丝……林晓晓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不是敌意，也不是善意，更像是一种……评估？
“她叫林晓晓。”墨辰简短地介绍，“本君的契约者。”
“契约者？”云芷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墨辰哥哥，你和一个凡人签了契约？这……有违天规。”
“本君的事，不劳你费心。”墨辰的语气冷了几分，“如果你是来巡查的，请自便。如果是来叙旧的，本君现在没空。”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连姜栩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云芷似乎并不在意，反而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还有一丝……宠溺？“总是这么拒人千里之外。”
她顿了顿，看向林晓晓:“林姑娘是吗？我是云芷，白鹤一族，现任仙界巡查司副司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她说着，朝林晓晓微微欠身，姿态优雅，礼数周到。
林晓晓连忙还礼:“云芷仙子客气了。”
“不必多礼。”云芷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回墨辰身上，“墨辰哥哥，我这次来，除了巡查，其实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关于‘那件东西’的下落。”云芷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仙界最近风声很紧，几位仙君都在暗中调查千年前那场大战的遗物。我听说……地府那边也在找。如果你知道什么，最好早做打算。”
那件东西？
又是那件东西！
林晓晓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墨辰。
墨辰的尾巴尖轻轻甩了一下，语气依旧平淡:“本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云芷看着他，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那就算了。不过墨辰哥哥，你要小心。有些人……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她说这话时，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林晓晓，意有所指。
林晓晓的心沉了下去。
云芷这话，是在暗示……她是“有些人”派来的？还是在警告墨辰，她是个麻烦？
“本君自有分寸。”墨辰冷冷地说，“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这已经是下逐客令了。
但云芷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站在原地，看着墨辰，忽然轻声说:“墨辰哥哥，千年了……你还在怪我吗？”
这句话问得很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庭院里瞬间安静下来。
连姜栩都屏住了呼吸，眼神在墨辰和云芷之间来回打转，脸上写满了“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的表情。
林晓晓更是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墨辰沉默了很久。
金色的竖瞳看着云芷，眼神复杂难明。有怀念，有疏离，还有一丝……林晓晓看不懂的情绪？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本君现在……有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
云芷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清冷。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不过墨辰哥哥，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我。无论什么时候，白鹤一族……永远是你的朋友。”
她说得很诚恳，诚恳到连林晓晓都能听出其中的真心。
墨辰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云芷最后看了林晓晓一眼，那眼神依旧复杂，但似乎……少了一些审视，多了一些……好奇？
“林姑娘，后会有期。”她轻声说，然后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月光冲天而起，消失在晨曦中。
庭院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但气氛，却和刚才完全不同了。
林晓晓站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一幕——云芷那句“你还在怪我吗”，墨辰那句“本君现在有新的生活”，还有两人之间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他们之间，果然……有过什么。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还愣着干什么？”墨辰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该出发了。”
林晓晓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走吧。”
她低着头，跟在姜栩身后，朝山下走去。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姜栩显然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八卦”，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时而恍然，时而疑惑，时而……同情地看林晓晓一眼？
林晓晓则一直低着头，脑子里乱糟糟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想。墨辰是龙，活了上千年，有过过去很正常。而且他刚才也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他现在有新的生活……
可是……心里就是不舒服。
那种酸涩的、闷闷的感觉，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晓晓。”墨辰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嗯？”林晓晓下意识应道。
“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她连忙否认。
墨辰沉默了片刻。
“云芷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忽然说。
林晓晓一愣。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千年前，本君还在仙界时，确实和她有过一些……交集。”墨辰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她只是仙界巡查司的副司主，而本君……只是个在下界休养的龙族。”
他说得很简单，但林晓晓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他在解释。
这条从来不屑解释、总是冷着脸的龙，居然在向她解释？
“我……我没多想。”林晓晓小声说，但心里那股酸涩感，却莫名减轻了一些。
“那就好。”墨辰没再多说，只是尾巴尖在她肩膀上轻轻点了点，“专心赶路。天墉城不远了。”
林晓晓点点头，强迫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
现在最重要的，是去万宝楼拍下言灵心经残卷。
其他的……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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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沿着山道走了一段，来到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姜栩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船模型，往地上一扔。
木船落地后迅速变大，转眼就变成了一艘长约三丈、宽约一丈的飞舟。飞舟通体木质，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船头还立着一根小小的桅杆，桅杆上挂着一面绣着云纹的帆。
“这是‘青云舟’，我花了大价钱从万宝楼买的。”姜栩得意地说，“速度不快，但很稳，而且有自动导航功能，设定好目的地就能自己飞。”
他说着，率先跳上飞舟。
林晓晓跟着上去，发现飞舟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得多——显然是用了空间扩展的法术。里面有三个小房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客厅，桌椅齐全，甚至还有个小炉子可以烧水泡茶。
“条件简陋，将就一下吧。”姜栩说着，走到船头，在一个刻着符文的阵盘上操作了几下。
阵盘亮起淡蓝色的光芒，飞舟轻轻一震，缓缓升空。
“目标天墉城，预计飞行时间……两天。”姜栩设定好航线，转身对林晓晓说，“林姑娘，你先去休息吧。到了我叫你。”
林晓晓确实累了——不仅是身体累，心也累。
她点点头，走进其中一个房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但很干净。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浮现云芷那张清冷美丽的脸，还有她看墨辰时那种复杂的眼神……
“还在想她？”
墨辰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响起。
林晓晓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发现墨辰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人身形态，正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金色的眼瞳看着她。
“你……你怎么进来了？”她脸一红，连忙坐起来。
“本君感觉到你的情绪波动很大。”墨辰的语气很平静，“是因为云芷？”
林晓晓咬了咬唇，没说话。
墨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那里，契约烙印正微微发烫。
“契约联系，不仅能传递意念，也能感知情绪。”他低声说，“你在……难过？”
林晓晓心头一震。
他……感觉到了？
“我……我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吃醋了？”墨辰直接问。
林晓晓的脸瞬间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
“谁……谁吃醋了！我才没有！”
她嘴硬，但闪烁的眼神和通红的脸颊已经出卖了她。
墨辰看着她这副样子，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没有就好。”他说，“本君和她，只是过去的朋友。现在，本君的契约者是你，保护的人是你，担心的……也是你。”
他说得很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林晓晓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这条龙……是在……表白？
不对，这不算表白吧？
但至少……是在告诉她，她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林晓晓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更红了。
“我……我知道了。”她小声说。
墨辰看着她通红的脸，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好好休息。”他站起身，“到了天墉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说完，转身离开房间。
林晓晓看着他关上的房门，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甜蜜，有羞涩，还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至少，那条龙现在在乎的，是她。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而飞舟外，墨辰站在船头，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金色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云芷……
千年了，她还是没变。
但他……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