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展鹏几乎没有办法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女儿？
他什么时候跟沈随心有过一个女儿？
这太荒谬了。
可下一秒，律师的话更是让他如遭雷劈。
“汪沈之女刘雨珊，自出生后便被沈随心寄养在姐姐家。”
“这里是当年医院的出生证明。”
“母亲一栏上，正是沈随心。”
满场哗然。
……
由于舜涓方面提供了非常有力的证据，今日的庭审暂时中断。
法院门口。
不过短短几十分钟。
他身上再也没有来时的意气风发。
脑中一片空白。
他一遍一遍地拨通沈随心的电话，却一遍一遍地被沈随心挂掉。
汪展鹏失魂落魄，踉跄着走下台阶，脚步虚浮。
“汪展鹏。”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汪展鹏下意识停住脚步。
下一秒，脸侧劲风袭来。
一记重拳朝他面门直直打去。
砰——
骨头和肉撞击的声音清晰可闻。
汪展鹏几乎被打了一个踉跄，捂着脸，看向舜淞。
舜淞正活动着手腕。
一副蓄势待发，只要看他不顺眼就立刻上来再打一拳的架势。
汪展鹏胡乱抹掉唇角的血。
“让开。”
他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跟舜淞计较。
他满心都是疑问。
只有沈随心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汪展鹏捡起被打落在地的手机。
既然随心不肯接电话，那他就去找她当面问个清楚。
他朝着停车场走去。
路中间却适时杀出一大群电台和报社的记者。
“汪先生，请问二十年来你是如何向妻子和家人隐瞒自己私生女的事实的？”
“请问你是怎么做到在法庭上坚持自己并非过错方的？”
“你不肯放弃财产，是否是因为要为情人和私生女铺路？保证他们未来的生活质量？”
“用夫妻两个人赚的钱，养自己一个人的女儿，汪先生可以给我们分享一下心得体会吗？”
闪光灯如同致盲的强光弹，一颗一颗在汪展鹏浑浊的眼底爆裂开来。
他的四周全部被堵住。
水泄不通。
拥挤碰撞间，无框眼镜不知道被谁撞掉在地上。
他弯腰伸手在地上摸来摸去。
短短几分钟，已经快要把一辈子没有丢过的人全都丢尽了。
捡起眼镜，汪展鹏再次试图冲破人群，逃离现场。
“请问汪先生急着离开是要去哪里呢？”
“是要给情人和女儿通风报信吗？”
“汪先生介不介意带我们去一同拜会一下这二位呢？”
“够了！”
汪展鹏面部肌肉扭曲，咬牙切齿。
“你们有完没完！都给我让开！”
他猛地挥手想要赶走这些苍蝇一般的记者，却无济于事。
场面乱成一团。
……
不远处。
舜涓姐弟和绿萍已经陆续离开。
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汪展鹏。
只有紫菱，眼圈红红的，依偎在费云帆的怀里，担忧地望着父亲无助的身影。
那是从小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错，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紫菱握紧了拳头：“云帆，陪我一起，把我爸救出来！”
费云帆低头看她。
对她的要求，他向来只有无条件的应允。
“好。”
“我数三二一，我们行动？！”
紫菱眼神一亮：“嗯！”
费云帆好像真的有一种魔力。
一种能够把明明危机四伏坏到极致的情景变得童话般浪漫的魔力。
四年前在巴黎是这样。
现在也是这样。
他们两个手拉着手，迎着风跑起来。
风吹动紫菱的发丝，拂在男人微笑的脸上，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偶像剧里操场上迎着朝阳奔跑的小情侣。
——如果忽略两个人加在一起六十多岁的年龄。
他们扑到镜头前。
奋力破开人墙，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为汪展鹏挤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三个人成功脱逃。
将记者远远地甩在身后。
……
车内。
三个人跑得气喘吁吁。
尤其是后座上的汪展鹏，更是倒在椅背上上气不接下气。
紫菱眼里却闪着劫后余生的光。
“云帆，刚刚真的好刺激，是不是？”
费云帆揉她发顶，“是，很有巴黎狂奔的感觉。”
怎么办。
紫菱的笑颜那么明艳动人。
费云帆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要栽在她身上了。
紫菱回头：“爸，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随心咖啡屋。”
紫菱有片刻的沉默。
她终于从欢欣雀跃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想起自己可能有一个妹妹这个事实。
“爸，你……”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
“我要见随心。”
“现在，立刻，马上。”
……
随心咖啡馆。
沈随心关了手机，正和613一起把架子上的陶塑收到箱子里。
613怕她太累，自告奋勇地在梯子上爬上爬下。
沈随心呢，就一脸关切地扶着梯子，从她手里接东西。
她们两个人并没有太多交流。
但举手投足间的默契与亲密，却让人只是看着，便觉温馨和睦。
汪展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太傻了。
他真是太傻了。
这么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居然到今天才发现。
男人的目光有如实质。
房间里，沈随心若有所感地回头。
对上汪展鹏含泪含怒的眼。
“随心。”
“二十年前不告而别的时候，你已经怀孕了，是不是。”
哐啷——
沈随心手里的陶塑应声落地，被摔得四分五裂。
她无措地站着。
脑中一片空白。
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却失去声音般说不出来。
女人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沈随心。”
汪展鹏气得连眼眶都泛着红，胸膛剧烈起伏，喘气犹如风箱。
“你骗得我好苦。”
她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对她自己。
这样对他。
汪展鹏只要一想到她当年离开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被捅穿了。
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男人。
有没有把他当成孩子的父亲。
汪展鹏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问题。
可到头来，全都化成一个再也控制不住的拥抱。
他死死抱住沈随心。
恨不得把她单薄的身体融进自己胸膛。
沈随心需要很费力才能从几乎窒息的状态中吸入一丝空气。
她仰着脖子。
纤细的手指抚摸汪展鹏的嘴角。
“展鹏，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