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铎摔在地上后很久没动。他的嘴张了几次，但没有声音出来。陈陌蹲在他旁边，手指快速扫过他全身，确认没有骨折或内伤。李晚秋还站在阴影带边缘，身体靠着墙，眼睛闭着，手腕上断裂的布条像烧焦的线头一样垂在空中。
陈陌把张铎拖到水泥墩后面，顺手摸进他口袋。手机已经凉了，屏幕漆黑。他抽出刀，用刀尖轻轻撬开电池盖缝隙，用力一顶。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闪出微弱的光。
张铎盯着屏幕，眼神发紧。他想说话，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三条未读短信浮现在界面上。
第一条：“你走不出去”。
第二条：“时间到了”。
第三条：“他们都变成了影子”。
发送时间分别是十三分钟前、二十六分钟前、三十九分钟前。号码显示为“未知”。陈陌立刻启用规则之眼。屏幕上的文字边缘泛着极淡的灰光，像是有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在字符周围。他伸手碰了下屏幕，指尖传来一阵刺麻，像是被静电击中。
这不是普通信息。
这是规则层直接写入现实的数据。
他想起两天前系统提示说“向左安全”，可他们刚进巷子就被菌毯围困。后来又收到“闭眼可避监视”，结果李晚秋差点被换脸。那些提示从不完整，真假混杂。而现在，短信的内容和格式都和系统提示相似——简短、重复、带有倒计时意味。
唯一的区别是，这次不是系统发的。
是规则本身在说话。
陈陌关掉手机，塞回张铎口袋。他抬头看四周。路灯的光比刚才更歪了，投在地上的影子不再贴合物体轮廓，而是向外延伸出细长的触角。一根电线杆的影子爬上了对面墙，正在缓慢移动，像某种生物在试探边界。
张铎抬手，指了指远处一栋三层楼高的仓库。外墙上有四道深深的刻痕，红色，像是用指甲或刀反复划出来的。“进入者换脸”四个字横在门框上方，字体歪斜，笔画末端带着钩状转折。
陈陌认得这种字迹。
在影城b3层，换脸规则启动前，墙上就会浮现同样的警告。那次有七个人走进房间，出来时脸全变了。他们还能走路，能说话，但眼神空洞，动作同步，像被同一根线牵着的木偶。
如果这个规则在现实生效，没人能分辨谁被替换了。
他看向李晚秋。她还是靠墙站着，胸口微微起伏。金纹没有再亮起，手腕断裂处的皮肤开始发白，裂痕加深。他不敢碰她，怕触发什么连锁反应。
张铎突然抬手，拍了下自己左腿。他的影子刚才抽搐了一下，像是要脱离地面。他低头看鞋底，发现边缘有些发黑，像是被水泡过。他脱下鞋检查，脚踝处有一圈淡淡的红印，不痛不痒，但形状规则，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出来的。
陈陌用刀尖在地上划了一道线，把三人位置标出来。他们现在处于两个规则圈的交界地带。往前是“进入者换脸”的仓库区域，往后是不断生成禁足圈的街道。左右两侧的建筑之间有窄巷，但地上影子密集，踩进去随时可能触发影噬。
他必须做决定。
不能停。
不能退。
只能找一条活路。
他拿出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滴落地的瞬间，他开启规则之眼。血珠接触地面时，周围空气出现细微扭曲，像是有看不见的文字在吸收这滴血。他看到半透明的字符碎片在血迹上方重组，拼出三个字：“勿信言”。
不是“勿信人”。
是“勿信言”。
所有语言都可能是陷阱。
包括短信，包括系统提示，包括他自己脑子里的想法。
他抹掉掌心血迹，转向张铎。用手势比划：重启手机，查看是否有其他数据残留。
张铎点头，再次开机。屏幕亮起几秒后自动熄灭。这次弹出一个对话框，只有乱码，像是不同语言的字符强行拼接在一起。他尝试截图，但按钮按下去毫无反应。设备正在被某种程序覆盖。
陈陌伸手接过手机，贴在耳边。虽然没有信号，但他想试试是否有声波残留。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手机内部传出一段断续的声音，不是通过扬声器，而是直接从金属外壳震动中传递出来。
“……替换……完成……登记……名单……”
声音很轻，但每个词都清晰。
他说不出这是录音还是规则反馈。
李晚秋突然睁眼。
她的瞳孔收缩成一点，没有焦距。她抬起右手，指向仓库方向。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陈陌立刻警觉。他记得上次她这样是在钟楼，之后系统借她口说出“逃不掉”。
他握紧刀柄，盯着她嘴巴。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别让他们听见名字。”
说完这句话，她又闭上眼，身体下滑，靠在墙根。
陈陌看向张铎。张铎摇头，表示没听清。他用手势问：她说什么？
陈陌比了个“听”字，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指向仓库方向。意思是：有人在监听。
张铎脸色变了。他摸了摸外套内袋，掏出一个小型信号探测器。这是他在警局时用的老设备，不需要联网，靠电磁感应工作。他打开开关，指示灯一开始是绿的，五秒后转黄，十秒后变红。
探测器响了。
频率很低，像是从地下传来的脉冲。
陈陌趴在地上，耳朵贴着砖面。他能感觉到轻微震动，规律性的，每隔十三秒一次，和短信发送间隔一致。
规则不是随机启动的。
它有节奏。
有计划。
正在一步步推进。
他站起身，再次扫描街区。规则之眼视野中，黑色波纹密度明显增加。之前只在局部区域出现的文字残影，现在遍布整个工业区。他看到一处十字路口中心浮现出半透明字样：“闭眼者，归我面容”。
和仓库门口的“进入者换脸”呼应。
一个是主动进入触发，一个是被动闭眼触发。
无论怎么做，都会掉进规则里。
张铎突然抓住他手臂，用力往左边指。那边有一段废弃的输水管道，半埋在土里，入口朝南，背光。管道外壁干燥，没有影子覆盖。更重要的是，它通向仓库后方，可能绕开正门的警示区。
陈陌犹豫。
管道太窄，只能单人爬行。一旦中途触发规则，无法救援。而且他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预设陷阱。
但他也知道，不能再等了。
影子活动越来越频繁，他们的移动范围正在缩小。再过一段时间，可能连蹲着的地方都会变成禁足圈。
他看向李晚秋。她还在昏迷，呼吸微弱。如果把她留在外面，她可能会被影噬。如果带着她进管道，她的状态可能引发未知反应。
他最终决定冒险。
他撕下自己衣角，把布条系在刀柄上，另一端绑在腰间。这是标记路线的方式。如果他失联，后面的人能找到他。
张铎点头，表示明白。
陈陌弯腰，准备进入管道。
就在他膝盖触地的瞬间，李晚秋突然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她的手指冰冷，力气却很大。
她睁开眼，直视着他。
然后说了一个名字。
不是他的。
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