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透过槐树叶，在靶场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苏妲己收弓时，箭尾的橡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这已是她攒下的第三颗橡果，都是射中松鼠时捡来的，被伯邑考用红绳串在箭尾，像串小小的灯笼。
“今日准头又稳了些。”伯邑考提着竹篮从溪边走来，篮里装着刚洗好的野山楂，红得发亮。他把篮子递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她搭在箭囊上的手，两人都顿了顿，像被阳光烫了一下。
苏妲己抓起几颗山楂塞进嘴里，酸得眯起眼睛：“后山的山楂熟了？我下午想去摘些，泡山楂酒。”
“我陪你去。”伯邑考自然地接过她的弓，往箭囊里插箭时，忽然发现最末一支箭上多了颗新橡果，比之前的更圆些，“这是……”
“早上射中只胖松鼠，它怀里揣着这个，掉在草里差点没看见。”苏妲己笑得得意，“你看这纹路，像不像小兔子？”
他凑近细看，果然见橡果表面的纹路弯弯绕绕，真有几分兔耳的模样。伯邑考掏出小刀，小心翼翼地在橡果顶端刻了个小小的“妲”字，又把自己箭囊里的箭抽出来，将刻着“考”字的橡果串了上去：“这样就不会混了。”
苏妲己看着他低头刻字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浅影，忽然觉得这靶场的风都变得黏糊糊的，带着山楂的酸和少年人的甜。
午后去后山摘山楂时，苏妲己踩在石头上够高处的枝条，伯邑考在下面扶着她的腰，指尖能感受到她腰间的细汗。“慢点，别摔了。”他低声提醒，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没事没事。”苏妲己够下一串红果，忽然脚下一滑，惊呼着向后倒去，正撞进伯邑考怀里。他伸手搂住她，竹篮里的山楂滚了一地，红玛瑙似的散在草叶间。
“都说了慢点。”伯邑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嗔怪，手臂却收得更紧了。苏妲己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下巴，能闻到他发间的皂角香，心跳忽然像被箭射中似的，“咚咚”地撞着胸口。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慌忙站直，捡起地上的山楂，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伯邑考也转过身去，假装整理被撞歪的箭囊，耳根却红得滴血。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说话，只有橡果在箭尾轻轻碰撞，像在替他们害羞。直到快到靶场时，苏妲己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日皇后赏的龙井，还剩半罐，晚上煮茶给你喝？”
伯邑考脚步一顿，回头时眼里亮闪闪的：“好啊，再加点你泡的山楂蜜饯。”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妲己手里的山楂串晃啊晃，伯邑考箭囊里的橡果也晃啊晃，红绳在风里缠成了小小的结。靶场的槐树又落了片叶子，刚好飘在他们脚边，像句没说出口的悄悄话，温柔地盖在了一起。
暮色漫进靶场时，苏妲己正蹲在石灶前煮茶。紫砂壶里的龙井渐渐舒展，茶香混着山楂蜜饯的甜酸，在空气里漫开。伯邑考坐在旁边的青石板上，手里把玩着那支串着“妲”字橡果的箭，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个小小的刻字。
“茶好了。”苏妲己倒出两杯茶，琥珀色的茶汤里浮着两颗蜜饯，山楂的红在茶水中轻轻打转。她把茶杯推到伯邑考面前，“尝尝，加了蜜饯是不是没那么涩了？”
伯邑考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他吹了吹，抿了一口，茶香里裹着淡淡的甜酸，像极了下午在后山时，她撞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心跳的味道。
“很好喝。”他真心实意地说。
苏妲己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就说嘛，山楂和龙井很配的。”她拿起自己的箭囊，把下午摘的山楂串挂在上面，“你看，这样箭囊也有秋天的味道了。”
红色的山楂串在褐色的箭囊上晃悠，像一串小小的灯笼。伯邑考看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了过去：“给你的。”
那是个用山楂核串成的手链，每颗核都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穿在红绳上，质朴又好看。“下午捡山楂时看见的核，就顺手磨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能不太好看……”
“很好看！”苏妲己打断他，接过手链立刻戴在手上，晃了晃，“你看，和我的箭囊多配！”
山楂核手链在夕阳的余晖里泛着温润的光，和她手腕上的银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伯邑考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下午滚落在草里的那些山楂，掉得一点都不亏。
夜色慢慢浓了，石灶里的火渐渐小了下去，只余下一点火星，映着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晃动。苏妲己又往灶里添了些柴，火光跳了跳，照亮了伯邑考手里的箭——那支串着“考”字橡果的箭，此刻正被他握在手里，橡果上的刻字在火光里忽明忽暗。
“明天想去哪儿？”苏妲己忽然问，“听说东边的芦苇荡开花了，白茫茫的一片，像雪一样。”
“好啊。”伯邑考点头，“去芦苇荡。我可以教你用箭射芦苇叶，比射靶子有意思多了。”
“真的？”苏妲己眼睛一亮，“那我要射最高的那片芦苇！”
“一言为定。”
火彻底灭了，只留下一堆温热的灰烬。两人收拾好东西，并肩往回走。月光洒在小路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碰在一起，又很快分开，像在玩一场羞涩的游戏。
苏妲己的手链晃啊晃，山楂核的圆润和银镯子的冰凉碰在一起，却奇异地和谐。伯邑考箭囊里的橡果也轻轻响，像是在应和着这静谧的夜晚。
他们都没说话，但心里都知道，明天的芦苇荡，一定很美。就像此刻的月光，此刻的风，此刻身边的人。
晨光刚漫过芦苇荡的梢头时，两人已踩着露水走到了荡边。白茫茫的芦苇花在风里轻轻摇晃，像铺了满地的碎雪，沾着的露珠滚落在草叶上，打湿了苏妲己的裙摆。
“你看那片！”她指着最高的一丛芦苇，花穗快够到云了，“我要射那个顶梢的！”
伯邑考帮她调整弓弦，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芦苇叶扫过似的，轻轻颤了一下。“角度偏了点，”他压低声音说，“往左挪半寸。”
苏妲己屏住呼吸，拉满弓，箭尖稳稳对准那丛芦苇。“咻”的一声，箭羽擦着花穗飞过，顶梢的芦苇花应声飘落，像一场小小的雪。“中了！”她转身想拍手，却忘了手里还握着弓，差点撞到伯邑考怀里。
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能感受到她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的呼吸。“慢点，”他的声音有点哑，“还有更高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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