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堆价值连城的“破烂”归置好后。
吴长生随手拿起一颗万年朱果像吃枣一样“咔嚓”咬了一口。
汁水四溢满口留香。
他一边嚼着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小啾啊。”
“这万年里除了你这世上还有没有特别厉害的人?”
“比如人族那边?”
听到这话。
原本还兴致勃勃地给吴长生介绍哪块石头适合磨脚皮的小啾。
动作猛地一顿。
她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甚至,还带着一丝深深的忌惮。
“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赤金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一抹仿佛刻进了灵魂深处的白衣身影。
“有一个女人。”
“即便过了这么久即便她已经死了两千年。”
“每当我想起她还是会觉得”
“脊背发凉。”
吴长生嚼果子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看着小啾。
这只无法无天的妖帝此刻的表情竟透着几分敬畏。
“她是叫李念远吗?”
吴长生轻声问道。
“主人知道她?”
小啾有些惊讶但很快又释然了。
“也对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默默无闻。”
她找了个台阶坐下双手抱膝眼神变得有些幽远。
“她是人族的‘瑶光女帝’。”
“也是这十万大山亿万妖族整整八千年的噩梦。”
“噩梦?”吴长生挑了挑眉。
“是的噩梦。”
小啾苦笑了一声。
“主人,你知道吗?”
“在我刚刚统一妖族,准备大展拳脚带孩儿们出去见见世面的时候。”
“她来了。”
“一个人一把剑。”
“就站在十万大山的出口。”
小啾伸出手在空气中虚画了一条线。
“她就在地上划了这么一条线。”
“然后说了一句话。”
“‘过线者死’。”
吴长生沉默了。
他能想象那个画面。
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小丫头。
是如何独自一人面对着铺天盖地的妖魔大军。
画地为牢。
“我不服气啊。”
小啾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几分当年的倔强,更多的是无奈。
“那时候我刚当上妖帝正是膨胀的时候。”
“我带着十大妖王还有数不清的妖兵妖将冲了出去。”
“我想着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她淹死。”
“结果……”
小啾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结果,她只出了一剑。”
“那一剑把天都给劈开了。”
“十大妖王死了三个重伤七个。”
“我的翅膀都被她削掉了一半。”
“要不是我跑得快加上皮糙肉厚”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当年的痛楚。
“从那以后。”
“整整八千年。”
“瑶光神朝存在的每一天。”
“我们妖族就被死死地钉在这一亩三分地上。”
“连一只苍蝇都不敢飞出那条线。”
“那是妖族最屈辱的八千年。”
“也是人族……最辉煌的八千年。”
吴长生听着。
手中的朱果不知何时已经被捏成了泥。
他没想到。
那个为了等他而放弃飞升的傻丫头。
竟然在外面活成了这副霸道无双的模样。
一人镇压一界。
这得是多大的魄力又得是多大的孤独?
“她很强。”
小啾认真地评价道。
“比我见过的任何生物都强。”
“在神朝最鼎盛的时候她甚至打造了一支全由修士组成的‘天兵’。”
“那时候我每天都睡不着觉。”
“我怕她哪天心情不好挥挥手就把这十万大山给平了。”
说到这里。
小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深深的困惑。
“可是,主人。”
“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她抬起头看着吴长生眉头紧锁。
“她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彻底覆灭妖族。”
“她明明可以杀了我永绝后患。”
“但她没有。”
“有一次我偷偷溜出去被她抓了个正着。”
“那把剑都已经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她却……停手了。”
吴长生心头一跳。
“她说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
小啾回忆着那个画面。
那个白衣女帝,站在云端剑锋指着她的咽喉。
可是那双眼睛。
却并没有看着她。
而是透过她看向了
她身后的,那片茫茫大山。
看向了那个地下宫殿的方向。
“她当时的眼神”
小啾抿了抿嘴唇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很空。”
“就像是一个丢了魂的人在看着自己回不去的家。”
“她收了剑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那种眼神不是在看敌人甚至不是在看一个活物。”
“更像是在看一个老物件?”
小啾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然后她就走了。”
“临走前,她叹了口气。”
“那口气叹得让我这个妖帝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小啾伸出手抓住了吴长生的衣角。
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主人。”
“虽然她是人族我是妖族。”
“虽然她压了我八千年让我恨得牙痒痒。”
“但是……”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
“她很可怜。”
“她站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受万民敬仰享无边气运。”
“可是我能感觉到。”
小啾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她这里是空的。”
“她很孤独。”
“比我这一万年守着空荡荡的宫殿还要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