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斤回到副船,关上舱门的瞬间 ——
李忠全那句 “二十年前…… 已经有线索了” 像根刺,扎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二十年前,先皇刚登基不久,后宫格局尚未稳定,不少江南女子通过选秀入宫,其中不乏出身权贵之家的闺秀。究竟是什么 “线索”,能让太后时隔二十年仍如此牵肠挂肚,甚至在遇刺受惊后,第一时间追问进展?
他走到床榻边,再次打开木盒,指尖拂过星火教令牌上的 “星火” 二字 ——
沈青曾说,星火教在江南根基深厚,肯定能打探到一些民间秘闻。若船队此行真在寻找什么关键人物,或许星火教在苏州的联络点 “顺和当铺”能提供些蛛丝马迹。可眼下船队全速南下,还需几日才能到达苏州,他只能先借身边的暗线,悄悄探探口风。
“陈御医,该用午膳了。” 舱门外传来副船水手阿福的声音 ——
阿福是楚红绫安排的暗线,平日里负责传递京城与江南的消息。
陈九斤眼睛一亮,连忙应声:“进来吧。”
阿福端着食盒走进来,将两碟清炒时蔬、一碗糙米饭放在桌上,趁转身收拾昨夜用过的药碗时,悄悄将一张折叠的纸条放在陈九斤手边。
陈九斤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攥在手心,待阿福退出去、确认舱外无人后,才借着窗外的天光展开 ——
上面是楚红绫的字迹:“京城安稳,赵威暂无异动,江南需留意太后亲信是否在私下寻人,尤其注意二十岁左右男子,若有异常,速传消息。”
“二十岁左右男子?” 陈九斤心中一动,楚红绫远在京城,竟也察觉到太后南巡或许有 “寻人” 的目的,且目标明确指向特定年龄段的男子,这与李忠全提及的 “二十年前线索” 恰好能对上。
午后,船队抵达青州水域,按原计划需停靠半个时辰补充淡水与食材。
陈九斤借着 “查看船上药材是否受潮” 的名义走上甲板,目光扫过码头 ——
岸边已有青州知府带着一众官员等候,青色官袍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身后的随从们正抬着装满淡水的木桶、药材、码着新鲜蔬菜的竹筐往船上搬。
人群中,几个穿着灰布短打的陌生身影格外扎眼:
他们不像官员那般拘谨,也不像随从那般忙碌,反而四处张望,眼神警惕,时不时凑到李忠全派来的太监身边低语,手指还在悄悄比划着什么,显然是太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
是造船工匠老周。老周来自江南,曾参与安澜号的后续修缮,现在是随船工匠,也是陈九斤发展的眼线,因常年走南闯北,消息格外灵通。
此刻,他正混在搬运药材的随从里,陈九斤朝他使了个眼色,老周随即低头将一捆药材扛到肩上,脚步轻快地朝着船尾走去。
陈九斤心中一动,借口 “药材需通风晾晒,船尾风大更干燥”,跟在老周身后往船尾走。
待走到无人的船舷边,老周才放下药材,抹了把额角的汗,压低声音:“陈先生,刚有个平民装扮的人上了安澜号。”
“辛苦你了。” 陈九斤点点头,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几分,“我问你,你在江南多年,可有听过‘二十年前,有位从江南入宫的娘娘,曾将刚出生的孩子送回民间’的传闻?”
老周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无人,才凑到陈九斤耳边,声音压得几乎要被江风吹散:
“陈先生,您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我叔父当年是苏州府衙的差役,临终前跟我提过一件秘事 —— 二十年前,有位姓柳的通判,曾受一位‘宫里来的贵人’所托,将一个半岁大的男婴送给了城郊的农户收养。那贵人没说自己的身份,只说是‘为了孩子好’,还留下了一笔重金。可没过半年,柳通判就‘突发恶疾’死了,那户收养男婴的农户也搬了家,再也没了音讯。我叔父说,那男婴右臀有个铜钱一样的胎记,是最明显的记号。”
陈九斤的心脏猛地一跳 —— 二十年前、江南入宫的娘娘、送回民间的男婴、铜钱一样的胎记…… 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的似乎是同一个真相:
某位宫妃当年在宫中生下孩子,因某种原因无法留在身边,只能秘密送回江南托付他人收养,而太后如今急着南巡,恐怕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孩子。
可他不敢确定那位 “宫里来的贵人” 就是太后,只能按捺住心头的波澜,继续追问:“柳通判可有后人?那户农户搬走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柳通判只有一个女儿,当年嫁去了沆州,具体住址没人知道。”
老周摇了摇头,“至于那户农户,我父亲说他们搬走时格外匆忙,连邻居都没打招呼,只知道男主人姓王,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两人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护卫的呼喊:“陈御医!太后娘娘请您即刻去安澜号一趟,说是心口又不舒服了!”
陈九斤只能匆匆对老周说:“通过你在江南的人脉,帮我查两件事 —— 柳通判的女儿在杭州的住址,苏州及周边有没有二十岁左右、右臀有胎记的年轻男子,尤其是姓王的。”
说完,他塞给老周一锭银子,转身快步朝着安澜号走去。
登上安澜号,李忠全已在船舷边等候,脸色比上午更显凝重,额头上还沾着未干的汗珠。
他见到陈九斤,也不寒暄,直接拉着他往三层露台走。
露台内,太后正焦躁地踱步,手中的翡翠如意被攥得指节发白,原本精致的银护甲都崩裂了一道细纹。
见陈九斤进来,她立刻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快给我把脉!心口又慌得厉害,连气都喘不顺了!”
陈九斤躬身上前,指尖搭在太后的腕上 —— 脉象紊乱,气息急促,比上午的情况更严重,显然是因 “寻人无果” 而焦虑过度。
他收回手,故作严肃地说:“太后,您这是忧思郁结所致,若再这般焦虑,恐伤及心肺。臣建议您暂且放宽心,安心休养,方能平复心神 —— 若是急坏了身子,反倒误了南巡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