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开着那辆拉风的宝马i8,载着一个无形的“乘客”,驶向特调局。他把车窗降下一点,让夜风灌入,试图驱散车内那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他能看到女鬼蜷缩在副驾驶,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灯火,虚幻的眼神里似乎有迷茫,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按照谢清宴的指示,直接把车开到了特调局地下专属停车场。停好车,他深吸一口气,对后座说道:“到了,跟我走吧。记住我老大的话。”女鬼默默地点了点头,飘然下车,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走进特调局总部大楼,即使是夜晚,这里依旧灯火通明,不同司局的人员行色匆匆。顾临渊带着女鬼穿过大厅,走向通往谢清宴办公室区域的专用电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沿途居然有几个人——他们身上并没有明显的灵力波动,看起来更像是灵枢司的文职人员或者技术支持人员——在女鬼经过时,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或者下意识地裹紧了衣服,甚至有人直接朝顾临渊投来询问的目光。
一个抱着文件、戴着厚底眼镜的年轻女孩忍不住开口提醒:“顾专员,你后面……跟着个‘东西’,阴气挺重的,没问题吧?”
顾临渊心里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笑着打了个哈哈:“没事没事,庶务司的外勤任务,带回来协助调查的,已经报备过了。”他晃了晃手里的证件和任务终端。
对方闻言,虽然眼神里还有些许疑虑,但也不再追问,只是点点头快步走开了。顾临渊暗自咂舌,这特调局果然是藏龙卧虎,不开天眼都能隐约感知到灵体存在的人不在少数。
乘坐电梯直达谢清宴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女鬼看着这里的装修风格更加冷硬简洁,金属与玻璃构成了主基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无形的压力。顾临渊轻车熟路地走到谢清宴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谢清宴清冷的声音。
顾临渊推门而入,女鬼跟在他身后飘了进来。谢清宴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在虚拟光屏上快速滑动,处理着文件。他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把门关上。”
顾临渊依言关好门。谢清宴这才放下手头的工作,抬起头。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顾临渊,确认他没什么大碍,然后落在了他身后的女鬼身上。令顾临渊惊讶的是,谢清宴并没有施展任何法术的迹象,而是不慌不忙地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一副造型简约、镜框呈现暗蓝色的金属眼镜,从容地戴了上去。
戴上眼镜后,谢清宴的目光仿佛具备了某种穿透力,他能清晰地“看”到女鬼的存在。顾临渊心里嘀咕:“果然是有钱人,装备就是齐全,这估计是炼器坊出品的‘灵视眼镜’吧?都不用消耗自身法力,真是方便。”
“坐。”谢清宴言简意赅,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这话是对顾临渊说的。至于女鬼,她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谢清宴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女鬼,语气没有太多波澜,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回答的威严:“先聊聊吧,你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女鬼在谢清宴那透过镜片的审视目光下,似乎有些畏缩,虚幻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看了看面前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又看了看旁边虽然有点跳脱但似乎并无恶意的顾临渊,眼中那浓郁的怨气稍稍淡化,流露出一股深切的、无法化开的悲伤。
办公室里的光线似乎都随着她的情绪波动而黯淡了几分,一种无形的悲怆开始弥漫。
她低下头,用那种带着空洞回响、却又饱含痛苦的声音,缓缓开始了叙述:
“我……我叫林晓月,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的声音将两人带回了数月之前。
“那时候,我像所有应届生一样,每天都在各大招聘平台上海投简历,期待着能找到一个好工作。后来,我的简历被一家名为‘铭创装饰设计’的公司看中了。他们在招聘App上和我聊得很好,hR语气非常热情专业,介绍了公司广阔的发展前景和优厚的待遇,并且很快就约我过去面试。”
“那天……我记得天气很好。我穿上了我攒钱新买的一套浅灰色职业套裙,精心化了妆,头发也特意打理过,希望能给面试官留下一个好印象。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点点紧张,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公司。它不在特别繁华的cbd,而是在一个看起来还算正规的写字楼里……”
林晓月(女鬼)的叙述逐渐深入,细节也越来越多,办公室内的温度似乎在不知不觉地下降。
“面试过程……一开始很正常。一个自称经理的男人问了我一些常规问题。中途,他很自然地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没有任何防备,喝了几口……然后,我就感觉头越来越晕,视线开始模糊……”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带着强烈的恐惧和屈辱。
“等我再次恢复一点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像是仓库或者未装修的毛坯房间里,身上……身上已经一丝不挂了!他们……他们有好几个人!我哭着求他们,跪下来求他们放了我,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他们一开始还假意答应,说只要我配合拍几张照片就放我走……可是……可是……”
抽泣声变得无法抑制,强烈的怨气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溢出,让办公室的灯光都开始明灭不定,墙壁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顾临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运转起所剩无几的界力驱散寒意。
谢清宴依旧平静地看着她,只是镜片后的眼神更加深邃。
林晓月的声音变得尖利而绝望:“他们最后……还是反悔了!他们怕我报警!一个人用一块沉重的……可能是砖头或者铁块……从后面狠狠砸了我的头!我眼前一黑……最后的感觉……是冰冷!无尽的冰冷和窒息!他们把我绑上了重物……扔进了……扔进了那天面试地方不远的那条河里!就是……就是你们找到我的那条河!”
凄厉的哭嚎与控诉在办公室里回荡,那是一个年轻生命在最美好的年华被残忍扼杀时发出的最后悲鸣。即便见惯了各种场面的顾临渊,此刻也感到胸口发闷,一股无名火在心底窜起。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女鬼的怨气会如此深重,如此难以化解。
谢清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悲惨的故事,也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办公室内只剩下林晓月低低的、令人心碎的抽泣声,那声音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让整个房间都沉浸在一种彻骨的悲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