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铺的卷帘门被张白用一根扭曲的钢筋从内部别死,只留下一道缝隙透进外界灰败的光线。灰尘在光柱中缓慢浮沉,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他脱下破烂的上衣,冷汗和血水已经将其浸透。背后的伤口不算深,但火辣辣地疼,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紫色。堕落祭司的消防斧上恐怕不只有铁锈。
【信息洞晰】被动触发:
伤口状态:轻度撕裂伤,伴有未知低阶毒素感染(非致命性,但会引发持续疼痛与低烧)。
建议:清创,使用抗生素(若可用),需依靠自身免疫力逐步代谢毒素。
张白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打开登山包。感谢自己过去那点微不足道的野外生存经验和过度准备的习惯。他翻出碘伏、纱布、抗生素,忍着痛给自己清创上药,吞下药片。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小口抿着珍贵的矿泉水。
手里握着沉甸甸的开山刀,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从酒店房间里顺手带出来的那本硬壳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上。这是那个堕落祭司的东西,当时和亵渎图腾放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字迹癫狂、扭曲,夹杂着大量难以理解的符号和图案,像是某种邪教经文与个人呓语的混合体。大部分内容令人作呕,充满了对“吞噬者”的赞美和血腥献祭的描述。但张白强迫自己看下去,用【信息洞悉】的能力过滤着无用信息,捕捉任何可能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
“……黑塔是圣杯,亦是墓碑。它们播撒规则的种子,也收割文明的残骸……”
“……词条是恩赐,也是诅咒。加载越多,离‘人’越远,离‘祂们’越近。我看到加载了三个紫色词条的‘裂魂者’大人在狂笑中融化成了纯粹的规则,变成了黑塔墙壁上一道新的纹路……”
“……‘回响’……那些怪物,是上个纪元,或者说,其他被毁灭文明的‘回响’?它们在黑塔的规则下扭曲重生,带着对生者无尽的嫉妒与怨恨……”
“……每隔四十九个‘脉动’(似乎指黑塔光芒周期性明暗的循环),‘规则涟漪’将会扫过大地,改变地貌,催生新的怪物,也让旧的词条失效或变异……必须提前找到‘避难点’……”
“……东区的‘屠夫’掌控了旧水厂,他能将污水转化为纯净水,用食物和控制奴役了上百人……西边的‘医生’更可怕,他痴迷于词条移植,把活人当成试验品……”
“……我在307房间找到了这个图腾,我听到了‘吞噬者’的低语……祂许诺给我力量,真正的,不受黑塔束缚的力量……”
笔记本的内容到此戛然而止,后面是大量无意义的重复涂画。张白合上笔记本,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信息量巨大,且令人绝望。
黑塔、词条、文明坟场、规则涟漪、其他幸存者势力……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复杂,也更危险。所谓的“觉醒者”,不过是这场残酷游戏中最初的棋子。加载词条有失控的风险,怪物是其他失败文明的“回响”,而每隔一段时间,还有“版本更新”一样的规则洗牌。
那个“屠夫”和“医生”,显然就是附近区域的“领主”,拥有绿色甚至蓝色词条的强者。在他们眼中,像自己这样的新人,恐怕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而“吞噬者”……笔记本的主人显然被其蛊惑,最终变成了那副鬼样子。这提醒张白,力量并非只有黑塔一条途径,但其他途径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陷阱。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精神冲击的后遗症还在。当务之急,是恢复体力,然后……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道卷帘门的缝隙,望向远处那座如同支撑着灰色天穹的巨柱般的黑塔。
必须去那里。
笔记本里提到,黑塔不仅是“规则之源”,内部也可能存在相对安全的“初始区域”或“引导机制”,是新手唯一可能系统了解世界并获得相对安全词条的地方。留在废墟里,要么死于怪物之口,要么被其他幸存者势力奴役或毁灭
休息了几个小时,吃了点压缩饼干,背后的疼痛稍减,但低烧开始袭来,脑袋昏沉。张白知道不能久留。他整理好装备,将最重要的物资放在随身小包里,开山刀握在手中,轻轻拉开了卷帘门。
外面的天色似乎更暗了,一种不祥的铅灰色笼罩着城市。空气中弥漫着更强的压抑感。
他凭借记忆和【信息洞悉】对环境的敏锐感知,选择了一条相对隐蔽的路线,朝着黑塔的大致方向迂回前进。他像幽灵一样在断壁残垣间穿行,避开开阔地,利用地下通道、废弃的地铁通风口和相连的商铺内部移动。
【信息洞悉】不断提供着零星的信息:
左侧五十米外废弃车辆底盘下,潜伏着一只【拟态尸虫】(灰),威胁低但体液具腐蚀性。
前方十字路口游荡着三只【低等畸变体】,建议绕行。
右前方大楼十二层窗口有反光,可能存在幸存者或观察点,风险未知。
他就像一个在雷区跳舞的人,依靠着这微弱的信息优势,艰难前行。途中,他意外发现了一株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蘑菇。
【夜光菇】(白)
状态:可食用。
效果:微量恢复体力,暂时提升黑暗视觉(持续一小时),过量服用可能导致轻微幻觉。
张白小心地采集了几朵,这或许是重要的补给。他还尝试用开山刀解决了一只落单的、像是被剥了皮的野狗一样的【噬齿兽】(灰),过程凶险,差点被咬中脚踝,但最终成功击杀。怪物死后,身体迅速消散,只留下一小片灰色的、指甲盖大小的晶体碎片。
【劣质的魂尘】(灰)
蕴含极其微弱的无主魂能,可用于喂养特定类型的词条(需词条具备成长性),或作为某些低级制造的能源。
张白将其收起,这验证了笔记本里关于怪物会掉落“材料”的信息。
越靠近黑塔,周围的建筑残骸呈现出越诡异的形态。有的像是被高温熔化成玻璃态,有的则覆盖着一层不断蠕动的肉瘤状菌毯,甚至有一栋大楼被拦腰斩断,断口处光滑如镜,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切割。
【规则扭曲区域残留效应】,【信息洞悉】给出模糊的反馈,【高能冲击导致物质结构永久性改变】、【生命系词条力量泄露污染】、【空间切割类词条痕迹】。
张白心中凛然,这些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超越他想象的战斗或灾难。
终于,在躲过一群体型如秃鹫、却长着人脸的怪鸟之后,他抵达了黑塔所在的区域边缘。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原本应该是城市的心脏,如今布满深不见底的裂缝和奇形怪状的结晶簇。而那座黑塔,就矗立在广场的中央。
近距离观看,它带来的压迫感难以形容。塔身并非完全漆黑,上面流淌着无数细密、变幻的幽光符文,仿佛活物。一种低沉、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持续不断地传来,震得人心脏发麻。塔基巨大,有数个类似入口的幽暗洞口,散发着吸噬光线的黑暗。
但张白没有轻举妄动。他躲在一尊倾覆的、只剩下基座的伟人雕像后面,仔细观察。
他看到,在广场的边缘,零星散布着一些身影。有的和他一样,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观察着黑塔。有的则组成三五人的小队,装备明显精良许多,甚至有人穿着简陋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皮甲,手持附着符文的武器。他们彼此警惕,保持着距离。
而在靠近一个塔基入口的地方,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冲突。一方是四个穿着统一、像是某种组织成员的人,另一方则是一只从地底裂缝钻出的、由岩石和熔岩构成的元素生物。战斗短暂而激烈,火焰与冲击波四溅。最终,那四人小队凭借默契的配合和一种能发射冰锥的词条能力,将元素生物击溃,后者化作一地滚烫的碎石和一小块红色的晶体。
小队成员迅速收起晶体,警惕地扫视四周,然后快速隐没于黑塔的入口黑暗中。
弱肉强食,规则赤裸。
张白握紧了刀柄。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躲在暗处。进入黑塔,是必经之路。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和能力,贸然靠近,很可能成为别人眼里的“猎物”或者试探陷阱的“炮灰”。
他需要等待,需要一个机会,或者……制造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他手背上的【信息洞悉】符文,忽然微微发热,一段更清晰、更指向性的信息流,主动浮现在他脑海,与之前被动的感知截然不同:
检测到符合条件的初始觉醒者接近“7号规则黑塔(低语之塔)”。
基础引导程序启动……
试炼入口:塔基东南侧第三个拱门(能量波动相对稳定,危险性评级:较低)。
初始试炼建议:单人模式,生存挑战类。
警告:试炼空间规则独立,死亡即为真实死亡。通过试炼可获得基础词条奖励与区域地图信息。
张白的心脏猛地一跳。
黑塔……在主动引导他?
这究竟是机遇,还是另一个更精致的陷阱?
他看着那个被标注出来的、幽暗如同巨兽之口的拱门,感受着手背上符文传来的、带着一丝催促意味的微热,舔了舔因为低烧而干裂的嘴唇。
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带着硫磺和尘埃味道的空气,将最后一点水喝完,检查了一下开山刀和腰间的几颗从消防柜里找到的、可能有点用处的烟雾弹。
然后,他从雕像后站起身,不再隐藏,朝着那座吞噬了无数文明、也播撒着力量种子的规则黑塔,迈出了脚步。
他的试炼,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