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许久,她忽然抬起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膝盖一弯,竟朝着季青临跪了下去。
“清梦不敢奢求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只求大人……若真有那么一天,能给清梦一个孩子。”
季青临愣住了。
“有了孩子,清梦就有活下去的指望了。”云清梦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无论将来府里来谁,清梦都不会争,不会闹,只求能守着孩子,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大人,求您了。”
她的请求卑微又可怜,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在这深宅大院里,一个没有孩子的妾,最终的下场往往是孤寂终老,甚至被随意发卖。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能让自己立足的依靠。
季青临看着她跪在地上,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无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他从未想过孩子的事。他的人生规划里,只有朝堂,只有权力,没有儿女情长,更没有后宅琐碎,就像他们说的,他也没有放弃过要寻找回去的希望。
可看着云清梦那双充满期盼又带着恐惧的眼睛,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沉默了片刻,弯腰将她扶起来,声音低沉而有力:“起来吧。”
云清梦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季青临拿起桌上的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难得的温柔:“别想太多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惶恐不安的眼睛里,一字一句道:
“有我在,会护好你的。”
没有答应给她孩子,也没有承诺不娶正妻,却给了她一句最实在的保证。
云清梦愣住了,随即,眼泪掉得更凶了,这一次,却带着一丝安心和暖意。她知道季青临不是会说空话的人,他说会护着她,就一定会做到。
“谢大人……”她哽咽着,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火气。
季青临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到窗边。窗外的月光很亮,照亮了庭院里的那棵梧桐树,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他知道,这句“护好你”,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一旦真的娶了正妻,尤其是太后或勋贵家的女儿,后院的平衡必然会被打破,他要面对的,恐怕不只是后宅的纷争,还有前朝的算计。
可他还是说了。
或许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丝在朝堂上看不到的纯粹;或许是因为她的请求太过卑微,让他无法拒绝;又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也想守住这一方小院的平静。
夜色渐深,清芷院的灯还亮着。云清梦重新拿起针线,只是这一次,她的手不再发抖,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而季青临站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月亮,眼神复杂。他知道,从说出那句承诺开始,他的人生,或许会变得更加复杂。
但无论如何,他既然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梅花山的雪,下得正紧。
漫山遍野的红梅被白雪覆盖,红的像火,白的似玉,美得像幅水墨画,却也透着刺骨的寒意。顾楠妤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看着身边正弯腰采集草药的沈卿尘,忍不住笑道:“沈神医,这大冷天的,非要来这梅花山采药吗?城里药铺没有?”
沈卿尘手里拿着一株刚挖出来的“雪灵芝”,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抬头笑道:“这雪灵芝只有在极寒之地的梅树下才能生长,药效比普通灵芝好上十倍,错过了这季节,就要再等一年了。”他看向顾楠妤,眼里带着暖意,“再说,你不是一直想来梅花山看雪景吗?就当是陪你散心了。”
顾楠妤心里一暖。这一年来,沈卿尘总是这样,记得她随口说过的每一句话,默默为她做着许多事。江湖上的“神医夫妇”绯闻传得沸沸扬扬,他从不解释,只是每次听到,都会偷偷看她的反应,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她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不远处的梅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女子的闷哼和男子的呵斥。
“抓住她!别让这贱人跑了!”
“往哪躲?!看你今天往哪跑!”
顾楠妤和沈卿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两人快步穿过梅林,循声望去——
只见三个穿着黑衣的壮汉,正围着一个蜷缩在梅树下的女子。那女子穿着单薄的青色布衣,身上沾满了雪和泥,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看不清容貌。她的胳膊和腿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血,显然受了不少苦。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为何对一个女子动粗?”沈卿尘上前一步,厉声喝道。
那三个壮汉回头,见是两个穿着体面的男女,其中一个还背着药箱,顿时露出凶相:“哪来的野小子,少管闲事!这是我们府里的家事,教训个不听话的奴婢,关你屁事!”
“家事?”顾楠妤走到女子身边,蹲下身想扶她,却发现女子浑身都在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像只受惊的兔子。她轻轻撩开女子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清秀却布满泪痕的脸,“她身上的伤,可不像‘教训’那么简单。”
那些鞭痕又深又密,甚至还有几处像是被烙铁烫伤的痕迹,显然是被人刻意折磨。
“臭娘们,你敢多管闲事?”为首的壮汉不耐烦了,挥着手里的鞭子就朝顾楠妤打来,“给我滚开!”
沈卿尘眼疾手快,一把将顾楠妤拉到身后,侧身躲过鞭子,随即反手一掌,打在壮汉的手腕上。那壮汉吃痛,鞭子“啪”地掉在地上。
“找死!”另外两个壮汉见状,立刻拔出腰间的短刀,朝着沈卿尘扑来。
沈卿尘虽不以武功见长,但常年走江湖,也学过几招防身术,对付这几个壮汉倒也绰绰有余。他一边躲闪,一边时不时点出几招,专打对方的痛处,很快就将三个壮汉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哼哼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