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这么问，宥宁回想了一下在临安的时候宫夫人教的内容。
“学四书五经，礼乐书数，”实则乐之方面，宫夫人也只教会了她享受，至于技巧……宫夫人说了：这自有其人所善！
或是伶人，或是乐师……只要会欣赏便足以！
“经商之道，管家之便。”不过宫府中宫夫人管的已经足够好了，加之府上也就她们三位主子，没有那些个龃龉，自然也就对后宅之事不甚清楚——多是从他人口中听闻的，没有实战经验！
说来，她这些年过的的确是安逸的很。
她们在临安的时候，看看花，逗逗鸟，读读书，算算账，偶尔听听曲儿……府中哪像这京都各家似的，一堆子勾心斗角的。
崔夫人倒是没觉得有何不对，那人以前也不爱管那些个家宅之事，若非得已，懒得插手……一插手谁也别想在她手下好过，反倒是对其他许多事颇有兴趣，也不觉得女子一定要困在后宅，那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也难怪最后就抛弃了众人，出去看看天地去了。“倒是她的做派，是不是没少训你？可曾对你动过尺子？”
“……那倒不曾！”便是错了，夫人也向来是耐心十足的敦敦教导，有时候还特地的掰扯开来与她详说，更不曾动手过，不过听崔夫人这般说……莫非动过？
崔夫人脸上闪过讶异，随后气笑了，“她倒是疼你，往常十几年，那是一不顺心就训人，什么‘君有疾于首，不治恐将深’‘顽石可琢，朽木难雕’‘如尔脑残，不可救药’……遇上那些个听不懂她含蓄的骂人的，她还会直白些的……”一连串话崔夫人以平淡的语气吐出，但是宥宁能从这其中深深的感觉到说这话的人背后深深的嫌弃。
一时间觉得有些无法想象，原来夫人以前也有过这般嫌弃他人的时候。
明明对待自己与扶砚的时候一直都很有耐心的。
……
夜晚。
皓月当空，俗世正热闹。
大街上的买卖吆喝，来往或疾步匆匆或徐徐踱步的过客让京都都热闹了起来。
宥宁回去的路上再一次由裴靖川一路护送。
许是因为今日有了捉奸的共同情谊，对方又替自己怼了崔大小姐一把——即便他不按常理出牌实在有些出格，回程的路上，宥宁还是掀开了车帘，与他说了几句话。
今日在崔府不好在人前问出的话，裴靖川此时也终于问了，“这几日在梁府过得如何？”
“平平无奇！”
裴靖川扯着缰绳，与马车并行，闻言侧目看她，“怎么？你很高兴？”
这人怎么还在别扭的生气啊！宥宁无语又好笑，“那倒没有，不过你说得对，终究没有在崔府那边自在。”
“现在知道苦了？”裴靖川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人不过几天好像真的瘦了些，“好歹还是大酒楼的老板，梁府给不了温饱，你不会自己去吃独食？”
宥宁没与他说自己在梁府出入都得报备呢，“那还是会的。”
“……”裴靖川闭嘴。
“老太君与夫人今日可安康？”宥宁找了话头与他闲聊。
“安康！他二人今日觉得家中无趣，恰好你那小跟班在，倒是能逗逗她两开怀。”裴靖川接过话。
“二狗竟有这般能力，倒也省的我总觉得没给钱，让他在你家吃白饭。实在惭愧！”宥宁也有些时间没想起二狗了，不过他在大将军府自然有裴靖川看顾着，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情， 倒也不用她操心。“那裴哥哥呢？”
“嗯？”裴靖川再次回头看他。
笠帘下，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但是裴靖川听到她再次开口问，“那裴哥哥最近可还好？”
刚那股‘非回梁府活受罪，该！’的恼火就这么轻飘飘的被抚平了，裴靖川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轻轻的，“嗯。”
“嗯？”反倒是对方不满这简易的回答了。
裴靖川嘴角带笑，“比你在梁府吃的好，睡得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能有啥不好的。”
“那哥哥别生气了~”宥宁软着声音哄道，一如以前犯了什么小错冲着宫夫人撒娇。
又娇又软！
每每这时候宫夫人总是败下阵来。
裴靖川自然也是。
“有什么好气的，又不是我受罪！”实则心里还是气的。
宥宁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并不在意着口是心非的逞强之话，
“哥哥护我良多，我又不是那等没良心的人，自然是希望哥哥不要为了我气出病来。”
裴靖川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得劲，“就会说好听的话！”
转头又跟她透了消息，“这两日宫中就会放出消息，你在梁府暂时安分点，别热闹没看好倒是让人抓了把柄。”
宫里的消息？莫非是太子妃人选定了？
听他的意思，梁府的计划是落空了！连侧妃都没捞到，梁府到时候不得被外头的人笑死！
“我记住了。”宥宁乖巧的应下，“不过卢家递了帖子，梁夫人接下了，若是梁府这时候……想来梁家定然会为了抓牢卢家促进亲事的。”宥宁想到自己的计划，轻声问出口，“需要我在其中做什么吗 ？”
裴靖川听到她说到卢家，顿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显然是想起了梁家人要她回府的实际意图，不过既然梁大小姐没有入宫，以卢大对她的痴迷，想来轮不到这丫头。顿时将心放回到了肚里。
不过，还是叮嘱她不要冒险，“知道你想对梁府动手，但是莫要让自己置身危险之处，今日这般让贴身侍卫离身的事情还是莫要再出现了，今日这是在崔府，没出什么大事，但是其他地方危险重重，你身边没有个会武功的护着终究不是事！”
“今日是意外……平日里有二会在暗处护着的。”也是觉得在崔府有崔夫人护着，所以才大意了，不过剩下解释的话在对方不赞同的目光下，宥宁也不好再说。
有二也觉得是自己的错处，此时也不敢开口。
觉得今日回去要写回去的信也颇有几分忐忑。
快到梁府的地界，裴靖川还是板着一张脸，喜忠瞧着两位祖宗之间的气氛，开口道：“梁小姐，前头就到梁府了。”
用得着你提醒？
宥宁先是一愣，一时有些不适应对方唤的称呼，不过转念一想便知道了，于是看向裴靖川。
“回去别让人欺负了去！”还是用得着了！
裴靖川看着前头那梁府的府邸，离别在即，终究还是没忍住叮嘱。
“嗯。”宥宁突然撩开笠帘，露出一张好看的容貌来，冲他招手，“裴哥哥，你附耳过来。”
“？？？”裴靖川不明所以，但还是动了动缰绳，让马靠近一些，然后微微俯身。
“我就是想起，我好像还没与你说过我的字。”
裴靖川瞳仁微缩，抬眸看她，就见她笑意盈面，贝齿微张，“往后无人的时候，你便唤我宥宁吧。我养母替我取得，闻在宥天下的宥，自在且安宁的宁。”
“宥宁。”裴靖川下意识的喃喃。
“我在！”宥宁回道。
两人便这么相隔不过一寸，一唤一答。
“嗯哼！”马车里暖冬迫不得已的提醒。
裴靖川起身，然后牵着马往旁边撤了点距离，矜贵的应了句，“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