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赶在秦复川能拄拐时动身,可出发前三天的傍晚,土坯房外突然传来摩托引擎的轰鸣。
不是路昱那辆旧车的声儿,沉得发闷,一听就改装过。
路昱正帮容妤劈柴,闻声猛地停了手,往院外瞟了眼。
夕阳把戈壁滩的影子拉得老长,远处沙丘后晃出三个黑影,骑着摩托往这边来,车把上挂着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看着就不像牧民。
“是他的人。”路昱脸色骤沉,他推了容妤一把,“带秦复川进里屋,快!别出声!”
容妤也慌了,转身往屋里跑,刚掀开门帘,就听见院外传来喊话声:“大少爷?您让我们好找啊?”
路昱把斧头往墙根一靠,挡在院门口,冷着脸没接话。
那三人已经下了摩托,为首的是个精瘦的男人,叫王坤,是路铮身边跟着多年的老手下。
王坤倒也不绕弯子,视线往土坯房里瞟了瞟,开门见山:“先生说了,只要您把容小姐交出来,过去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您是路家大少爷,犯不着为了外人跟先生拧着。”
“我没见过什么容小姐。”路昱声音冷硬,往门内又挡了挡。
王坤嗤笑一声,“我们兵分八路地找,找到私营加油站,那老小子说前阵子见着容小姐了,车子一路往西去,先生就猜到你们可能来西北了。”
他往后退了半步,冲身后两人使了个眼色,语气陡然沉了:“先生还说了,您要是执意护着,就不必再顾什么父子情分,我们奉命办事,只求把人带回去,要是伤了您,还请大少爷担待。”
这话够直白,路昱心里一沉。
他早知道路铮对他没多少父子情分,却没料到对方竟真能狠下心,让手下对他动手。
身后两人已经动了,一个往窗边绕,一个直冲着门就过来,手里还攥着根短棍。
路昱没躲,伸手就去夺短棍,胳膊肘狠狠撞在对方肋下。
那人身子一弓,路昱顺势夺过短棍,反手就往另一人腿上扫。
这些人是路铮的得力手下,硬碰硬讨不到好,只能先缠住他们。
“大少爷,您这是自找苦吃。”王坤说着也动了手,拳头直往路昱面门挥。
里屋的容妤听得心都揪紧了,“怎么办?路昱他一个人……”
秦复川咬着牙想往起撑,腿上的伤却钻心地疼,他只能哑着嗓子喊:“路昱!别硬撑!”
突然,“哐当”一声响,是院门被踹开的动静,接着是王坤的喝声:“搜!”
王坤一脚踹开里屋的门,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先落在缩在炕角的容妤身上,可光柱再挪,就撞在了秦复川脸上。
那张脸虽瘦得脱了形,眉眼却半点没变,正咬着牙瞪他。
“秦……秦复川?”王坤手里的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惊得后退半步,声音都劈了,“你不是……你怎么还活着?”
秦复川扶着炕沿冷笑,“托路总的福,命硬,没被压死。”
王坤这才回过神,脸上的惊讶褪得干净,只剩狠劲。
他没敢动容妤,只冲身后一人使眼色:“把秦复川带走!动作轻点,别碰容小姐!”
那人立刻应了,伸手就往炕边来拽秦复川。
容妤看着秦复川发白的脸,又瞥见路昱被王坤的人缠在院门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心尖像被火燎着疼。
她猛地后退半步,背靠着土墙,目光扫过炕边那里放着刚熬好药的陶罐,还温着。
“别碰他!”她突然开口,声音发颤却带着股豁出去的劲。
王坤正盯着院外的缠斗,闻言回头:“容小姐,别闹。”
话音未落,容妤已经抓起那只陶罐,狠狠往地上一砸。
“哐当”一声,陶片四溅,药汁在地上漫开一片深色。
她弯腰从碎片里捡了块最尖的,反手抵在自己颈侧。
“我说了,别碰他!”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瞪着王坤,“你们要是带他走,我现在就死在这儿。”
王坤脸色骤变,下意识往前冲了半步,又猛地顿住。
他哪敢动?先生特意交代过,容妤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他们几个都得去填戈壁滩。
“容小姐!你放下!有话好好说!”王坤急了,声音都放软了,“不动他!我们不动他还不行吗?”
秦复川心口一紧,急得要往起爬:“妤宝!你把碎片放下!别犯傻!”
他哪能让她拿自己的命来赌?
容妤没看他,眼睛仍盯着王坤:“让你的人停手,都退出去。”
王坤咬了咬牙,回头冲院外喊:“停手!退到院外去!”
院门口的缠斗瞬间停了,路昱捂着胳膊站在原地,脸上满是错愕,显然没料到容妤会这么做。
王坤又转向容妤,语气几乎是恳求:“容小姐,人都退了,你先把碎片放下,啊?”
容妤没松劲,碎片仍抵在颈侧:“让他们走。”
“这……”王坤犯了难,他们奉了命要带人的,就这么走了,回去怎么跟先生交代?
可他看着容妤颈侧那点刺目的红,又不敢赌。
先生要的是完好无损的容妤,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十条命都不够赔。
“好。”王坤咬着牙应了,“我们走。”他冲手下使了个眼色,“都出去,上车等着。”
那两人迟疑着退了出去,只王坤还站在门口,突然冷笑一声。
容妤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就见王坤猛地转身,一把薅住了院门口还没反应过来的路昱,胳膊肘狠狠顶在他腰后,另一只手摸出了腰间的折叠刀,抵在了路昱的脖子上。
“王坤!你干什么!”路昱疼得闷哼一声,挣扎着要挣开。
“大少爷,对不住了。”
王坤压根没理他,只抬眼看向容妤,脸上哪还有半分恳求的样子,满眼都是算计,“容小姐,您看清楚了,您要是不把碎片放下,跟我们走,这刀子可没长眼。”
容妤瞪大眼睛,她原以为路昱是路铮的儿子,就算王坤奉命办事,也总该顾及几分情面,断不会真对他怎么样。
可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慌了,这些人是真的没把路昱当回事。
“你放开他!路昱是他儿子!你们不能动他!”
“先生只说不能动您,可没说不能动大少爷。”
王坤狞笑一声,手上又用了点劲,刀刃在路昱颈侧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容小姐,别让我们为难。您要是还犟,这戈壁滩的风大,怕是能把血腥味吹得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