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地上的枯叶,那片叶子刚落在鬼剑震动过的地方,慕容泽春耳朵一动,抬手拦住前路。
“别动。”他说。
上官孤云立刻停下脚步,把背上的颜山进换到左肩,右手按上孤云剑柄。他目光扫向街口,街道空荡,只有几辆翻倒的货摊还冒着冷烟。
西方玉趴在慕容泽春背上,喘着气问:“怎么了?”
“马蹄声。”慕容泽春眯眼听着,“两匹,快到了。”
话音未落,远处尘土扬起,两骑破雾而来。
前面那人满脸虬髯,黑皮甲裹身,断臂处缠着一条七彩丝带,在风里甩得笔直。他坐在马上像座铁塔,手里拎着一把独臂刀,刀锋沾着黄沙。
后头女子一身红皮裙,银鹰项链在阳光下一闪。她背着长弓,马尾辫用箭羽扎着,眼神一路扫着屋檐和墙头,没放过一处死角。
马在城楼下急停,溅起一片灰土。
萧勇跳下马,大步走来,嗓门震天:“贤弟!我与拉雅听闻你在穗城遇险,连夜赶来!”
上官孤云绷着的脸松了一下,点头:“来得正好。”
萧勇一眼看到他肩上的颜山进,眉头一皱:“这人还活着?”
“封了穴道,三日内醒不来。”上官孤云说,“得押进大牢,锁铁笼,贴镇邪符。”
“交给我。”萧勇伸手就把人从上官孤云肩上接过来,往自己背上一扛,稳稳站定。
拉雅也落地,摘下弓,搭上一支箭,却不拉弦。她仰头看城墙,又扫视四周屋顶,低声说:“巷口四角没人埋伏,但东边酒楼第三扇窗,帘子动过一次。”
慕容泽春哼了一声:“早被我扔石头砸走了。”
“你扔石头?”拉雅挑眉。
“暗器太显眼。”慕容泽春耸肩,“我用的是腌菜坛子碎片。”
西方玉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赶紧咬住嘴唇。
萧勇拍拍上官孤云肩膀:“你们都累了,歇口气。这活儿我们接了。”
上官孤云没推辞,退后半步,让出道路。他看了眼西方玉,又看向慕容泽春:“小玉脚伤没处理,先找个地方坐下。”
“我不用。”西方玉挣扎要下地,“我能走。”
慕容泽春没松手:“你现在下去,摔一跤,回头又要人背。”
“上次是你自己摔的!”西方玉急了。
“那是为了躲你的雷电决。”慕容泽春咧嘴,“差点被你劈成焦炭。”
萧勇哈哈大笑:“你们这一路,还挺热闹。”
拉雅已经走到队伍前方,弓在手,目光如钉:“走吧,别在街上站太久。”
百姓见有人来援,纷纷让开更宽的路。几个孩子挤在前头,举着木棍模仿飞刀动作,嘴里“嗖嗖”叫个不停。
一个拄拐的老头高声喊:“英雄们!抓牢那妖人,别让他跑了!”
人群哄然叫好。
五人列队前行。萧勇居中背囚,步伐沉稳;拉雅走在侧翼,弓不离手;上官孤云领头,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慕容泽春扶着西方玉殿后,走得慢但没掉队。
街面渐渐开阔,衙门口已在百步之外。
突然,西方玉身子一晃,脚下一滑。
慕容泽春赶紧扶住她:“怎么了?”
“鞋……还是湿的。”她低头,“脚有点麻。”
慕容泽春低头一看,她右脚布鞋裂了口,脚踝处渗出血迹,草药早就被水泡散。
“你早不说?”他皱眉。
“说了也没用。”西方玉小声,“你们都忙着。”
拉雅回头看了眼,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扔过来:“干布巾,擦一下。”
西方玉接住,道谢的话还没出口,拉雅已经转回去继续警戒。
慕容泽春蹲下:“上来,我背你。”
“不用——”
“别啰嗦。”他打断,“你要是摔倒,萧勇得回头救你,上官兄得分心,我最倒霉,还得打后卫。算下来,全是我的事。”
西方玉愣住,脸慢慢红了。
上官孤云走在前头,听见了,嘴角微动,却没回头。
萧勇大声道:“慕容兄弟,你这张嘴,比你飞刀还利。”
“那是。”慕容泽春站起来,把西方玉背上,“不然怎么混江湖?”
西方玉搂住他脖子,声音轻下去:“……谢谢。”
队伍继续前进。
百姓越聚越多,掌声不断。有卖糖葫芦的大婶塞来两串:“给小姑娘吃,补补力气!”
西方玉接过,分一串给慕容泽春:“你不是要请我吃烤肉吗?先垫垫?”
“那能一样?”慕容泽春笑,“糖葫芦是救命的。”
“那你现在是救命恩人?”她问。
“不敢当。”他嘿嘿笑,“顶多算半个轿夫。”
上官孤云终于开口:“再贫,我就让你一个人背她到牢里。”
慕容泽春立刻闭嘴。
拉雅忽然抬手,弓弦一响。
众人停步。
一支箭钉在对面屋顶瓦片上,箭尾红绸飘着。
“有人窥探。”拉雅冷冷道,“敢动,我就射他眼睛。”
屋顶静了几息,再无动静。
“走。”萧勇催促,“别让他们搅局。”
队伍重新启动。
百步变五十步,衙门口的石狮已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西方玉忽然抬头,看向城楼方向。
“云哥哥。”她轻声叫。
上官孤云回头。
“刚才……那片叶子。”她说,“落在鬼剑震动的地方,可我刚才看见,它动了一下。”
所有人一怔。
慕容泽春立刻扫视地面:“哪片叶子?”
“就是那片。”西方玉指向身后三四丈外。
那片枯叶静静躺在石板缝里,纹丝不动。
“你是不是太累了?”慕容泽春问。
“我没看错。”她坚持,“它动了,像被人踩过一样。”
上官孤云盯着那片叶子,一步步走回去。
他蹲下,手指轻轻碰了碰叶面。
指尖传来一丝温热。
不是阳光晒的。
这片地,本该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