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还在响。
上官孤云猛地回头,赵婉儿也听见了,手已经按在剑柄上。那声音断断续续,从门后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挡着,闷了一层。
“是西方玉的铃。”他低声说。
赵婉儿皱眉:“她不是在城门口等消息?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别管她在哪。”上官孤云往前走了一步,“现在的问题是,她为什么会在这条密道里出现。”
他没再说话,耳朵贴在石门缝上听。除了铃声,还有轻微的摩擦声,像是布料蹭过石头。他伸手推门,发现门卡住了,外面似乎有东西顶着。
“有人把门堵上了。”他说。
赵婉儿上前帮忙,两人合力一撞,门动了一下,但只开了半尺。一股冷风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点铁锈味。
“这味道不对。”赵婉儿屏住呼吸,“比刚才更冲。”
上官孤云点头,抽出剑,用剑尖慢慢拨开那道缝。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往里照。
光晕扫过地面,照出一行脚印。很小,间距短,确实是女人的。
“不止一个。”他说,“还有一个大的,拖着地走。”
赵婉儿也看见了,脸色变了:“颜山进受了伤,走不快,如果是他带人逃,不会留下这么清晰的痕迹。”
“所以他不是逃。”上官孤云收起火折子,“是故意留下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上官孤云把账册塞进怀里,一手握剑,一手推门。这次用力更大,门终于被撞开。外面是一条窄廊,墙上插着半截蜡烛,火苗晃着,照出前面拐角处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追!”赵婉儿拔剑就冲。
上官孤云没动。他蹲下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又抬头看墙角。那里有一小片湿痕,像是刚洒过水。
“别急。”他叫住她,“先看看地上。”
赵婉儿停下,回头看他。
他指着地面:“脚印到这里突然没了。”
“怎么可能?”她走近,“人还能飞出去?”
“不是飞。”他站起身,“是有人清过地。”
他弯腰,用手指抹了抹砖缝,指尖沾了点灰黑色的粉末。凑近闻了一下,有点苦。
“毒粉。”他说,“和之前通道里的一样。”
赵婉儿立刻后退一步:“谁会用自己的毒来清脚印?”
“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儿的人。”他看向拐角,“而且,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说完他往前走,脚步放得很轻。赵婉儿紧跟在后,剑尖朝前。
拐过弯,走廊变宽,尽头有扇铁门,半开着。地上那行小脚印一直延伸到门前,然后消失了。
上官孤云走到门前,伸手碰了碰门框。铁门冰凉,但边缘有一处微微发烫。
“刚有人出去。”他说。
他探头往里看。是个小房间,空的,只有角落堆着几个麻袋。麻袋破了个口,漏出些干草一样的东西。
“这不是藏人的地方。”赵婉儿说。
“是障眼法。”他走进去,蹲在麻袋旁,“他们想让我们以为人从这儿跑了。”
他伸手进麻袋,掏出一把碎布条。颜色很杂,但其中一条是水绿色的,还带着银铃的残片。
“这是西方玉裙子上的料子。”赵婉儿认出来了。
“被人撕下来的。”上官孤云捏着那块布,“不是自己掉的。”
“你是说……”她声音低了,“她是被抓进来的?”
“或者被引来的。”他站起身,“她的铃声太整齐了,不像求救,倒像信号。”
“谁会用她的铃当信号?”
“知道她怕黑、怕鬼、走路喜欢摇铃提醒自己的人。”他看向门外,“比如,一直跟着我们的‘自己人’。”
赵婉儿愣了一下:“你是说……里面有人叛了?”
上官孤云没回答。他转身走出房间,在墙边停下。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凹槽,他伸手进去一摸,掏出一块油布包。
打开一看,是本薄册子。
“找到了。”他说。
赵婉儿凑过来:“这就是账本?”
“比账本更有用。”他翻了两页,“是人员名单。”
纸上写着几个人名,后面标注着代号和任务。其中一个写着“内应·医馆”,旁边画了个药葫芦的标记。
“邱倩妈的医馆?”赵婉儿瞪眼,“不可能!她连武功都不会!”
“所以才适合当掩护。”他合上册子,塞进怀里,“真正的内应,往往看起来最不可能。”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
两人同时抬头。
“是慕容泽春。”赵婉儿说,“他刚才去上面查通风口了。”
上官孤云立刻往外走:“走快点。”
他们回到主通道时,慕容泽春正从高处跳下来,落地不稳,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赵婉儿扶他。
“上面……有问题。”他喘着气,“我顺着通风管爬到出口,发现外面被封死了。不是石头,是铁板,从外面焊死的。”
“我们被关在这儿了?”她惊了。
“不止。”慕容泽春抹了把脸,“我在管子里看到血迹,新鲜的,顺着墙往下流。还有……一只鞋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绣花鞋,鞋尖缀着个小银铃。
“这是西方玉的鞋。”赵婉儿接过,手有点抖,“她出事了。”
“不一定。”上官孤云拿过鞋看了看,“铃铛是完整的,没有撞击痕迹。如果她是被打晕拖走,铃应该坏了。”
“那她是自愿脱的?”慕容泽春不信。
“或者,是别人让她脱的。”他盯着鞋底,“你看这里。”
鞋底沾着一层泥,但中间有一块是干净的,形状像手掌。
“有人用手托过她的脚。”他说,“动作很轻,怕弄疼她。”
“所以……她认识那个人?”赵婉儿问。
“很可能。”他站直,“而且,对方不怕她喊,说明她愿意配合。”
“可她为什么要帮敌人?”慕容泽春摇头,“她疯了吗?”
“也许她觉得对方不是敌人。”上官孤云往回走,“我们得先出去。”
“怎么出?”赵婉儿跟上,“上面封死了,下面全是机关。”
“不是上面。”他走向另一侧墙壁,“是前面。”
他停在一面石墙前,伸手摸了摸墙面。粗糙,但有一块特别光滑。
“这里有暗门。”他说。
“你怎么知道?”慕容泽春凑过来。
“因为这块墙的温度不一样。”他用剑尖敲了敲,“声音也不同。”
他沿着边缘划了一圈,找到机关钮,用力一按。
墙缓缓滑开,露出一条向上的阶梯。
“走。”他率先迈步。
三人刚踏上第一级台阶,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
像是锁扣闭合。
“机关启动了。”慕容泽春回头,“我们不能再回去。”
“本来也没打算回去。”上官孤云继续往上。
阶梯不长,二十几步就到了顶。上面是一块活动盖板,推开后是间柴房。外面天已微亮,能听见鸡叫声。
“出来了。”赵婉儿松了口气。
他们从柴房后门出来,发现是在广州城西的一条小巷。远处就是邱倩妈的医馆。
“先去医馆。”上官孤云说,“如果名单没错,那里就是突破口。”
“可西方玉怎么办?”赵婉儿问。
“她既然能穿鞋进来,就能穿鞋出去。”他拍拍怀里的册子,“我们现在最缺的,不是人,是证据。”
三人快步往医馆走。路上几乎没人,只有早起的摊贩在支棚子。
快到医馆时,慕容泽春忽然停下。
“你们看。”
他指着医馆门口的石阶。那里有一串湿脚印,从小巷方向来,进了门就没再出来。
脚印很小。
是女人的。
“是她。”赵婉儿咬唇,“她真的来了。”
上官孤云没说话。他走上前,伸手推门。
门没锁。
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静悄悄的,药炉还在烧,冒出白烟。柜台后没人,帘子垂着。
他一步步往里走。
穿过前厅,进到后屋。地上也有脚印,一直通向内室。
他掀开帘子。
床上躺着一个人。
盖着被子,脸朝着墙。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被角。
那人没动。
他掀开被子一角。
里面是空的。
只有一件水绿裙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放着一双绣花鞋,银铃完好。
“是她脱的。”他说。
赵婉儿站在门口,声音发紧:“她到底想干什么?”
上官孤云没回答。他拿起裙子,发现裙摆内侧缝着一张纸条。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
“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