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府回来那一晚,云清浅几乎没合眼。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太子那双阴狠的眼睛,还有地上冒着白沫的毒酒。她知道自己这回是真把太子得罪狠了。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起来了。心里惦记着佛堂观音像底下的医书,可老夫人这会儿肯定还没起身,她只能先等着。
青鸾端着热水进来,看见她眼下的乌青,吓了一跳:“小姐,您昨晚没睡好?”
云清浅摇摇头,没多说。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不容易熬到巳时,估摸着老夫人该用过早膳了,她这才往福寿堂去。
谁知刚走到半路,就被柳氏身边的王嬷嬷拦住了。
“五小姐,”王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云清浅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到了柳氏的正院,气氛比想象的还要凝重。柳氏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云清瑶站在一旁,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更让她心惊的是,太子居然也在!就坐在柳氏下首,正慢悠悠地品着茶。
“女儿给母亲请安。”云清浅规规矩矩地行礼。
柳氏没叫她起来,直接把一个茶盏摔在她面前:“跪下!”
云清浅顺从地跪下,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看这架势,太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云清浅,”柳氏厉声喝道,“你昨晚去哪里了?”
“女儿……女儿去了摄政王府。”她老实回答。
“去做什么?”柳氏的声音又尖又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深夜独自去男人府上,你还要不要脸?”
云清浅低着头不说话。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太子放下茶盏,阴阳怪气地开口:“国公夫人何必动怒?说不定是云五小姐和皇叔两情相悦呢?”
这话恶毒得很,直接把她说成了不知廉耻的女子。
云清浅攥紧了手心,指甲陷进肉里。
“不过……”太子话锋一转,“本宫倒是好奇,昨晚在皇叔府上,云五小姐为何要打翻本宫敬的酒?莫非是看不起本宫?”
终于说到正题了。
云清浅抬起头,故作惶恐:“殿下误会了!臣女当时是太紧张,手滑了……”
“手滑?”太子冷笑,“那酒洒在地上冒白沫,也是手滑?”
柳氏和云清瑶都吃了一惊,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什么白沫?”柳氏急忙问。
太子阴恻恻地说:“那酒里有毒。本宫怀疑,是云五小姐事先下的毒,想要陷害本宫!”
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让云清浅气得浑身发抖。
“殿下明鉴!”她急忙分辩,“臣女与殿下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陷害?再说那酒是殿下亲自斟的,臣女哪有下手的机会?”
“谁知道你是不是早就和皇叔串通好了?”太子步步紧逼,“否则为何偏偏在你手里就摔了?”
云清浅算是看明白了,太子今天非要治她的罪不可。
柳氏在一旁帮腔:“清浅,若真是你做的,现在认罪还来得及。殿下宽宏大量,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云清瑶更是添油加醋:“五妹妹,我知道你一直嫉妒我能参加各种宴会,可你也不能因此就陷害太子殿下啊!”
这一家子,是非要逼死她不可。
云清浅看着他们一张张虚伪的脸,忽然笑了。
“既然殿下认定是臣女下的毒,”她慢慢站起来,“那臣女愿意证明自己的清白。”
太子眯起眼睛:“怎么证明?”
云清浅走到桌前,那里还摆着太子刚才用过的茶具。她拿起一个空茶杯,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那是她平时带在身边的解毒丸,用油纸包着。
“殿下不是说酒里有毒吗?”她打开纸包,把里面的药丸倒进茶杯,又提起茶壶斟满水,“若真是臣女下的毒,臣女自然备了解药。”
她端起茶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这解药能解百毒,”她放下茶杯,面色平静,“若臣女无事,就证明那毒不是臣女下的。”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这解毒丸是娘亲留下的方子配的,能不能解太子的毒,她也不知道。但她必须赌这一把。
太子脸色变了几变,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所有人都盯着云清浅。
一炷香过去了,她还好端端地站着。
两炷香过去了,她脸色如常。
柳氏开始坐不住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咬牙切齿:“就算毒不是你下的,你也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云清浅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变得苍白。
“小姐!”青鸾惊叫一声,想要上前扶她。
云清浅对她摇摇头,强撑着站直身子:“殿下看见了吗?若真是臣女下的毒,臣女何必服毒自尽?”
其实她是故意的。刚才喝下的解毒丸药性太烈,她一时受不住。但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太子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摄政王到!”
萧绝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看都没看太子一眼,直接走到云清浅身边:“怎么回事?”
云清浅虚弱地笑了笑:“殿下怀疑我在酒里下毒,我在证明自己的清白。”
萧绝转头看向太子,目光冷冽:“太子殿下是不是忘了,昨晚那酒是你亲自斟的?”
太子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皇叔,我……”
“还是说,”萧绝打断他,“太子觉得本王也参与了这下毒的勾当?”
这话太重了,太子吓得扑通一声跪下:“皇叔明鉴!侄儿不敢!”
萧绝冷哼一声,扶住摇摇欲坠的云清浅:“既然云五小姐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太子请回吧。”
太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走了。
柳氏和云清瑶站在一旁,脸色煞白,一句话都不敢说。
萧绝低头看着怀里的云清浅,眉头微皱:“你吃了什么?”
“解毒丸……”云清浅有气无力地说,“药性太猛了……”
萧绝二话不说,打横抱起她就往外走。
“王爷!”柳氏惊呼,“这不合规矩……”
萧绝回头看她一眼,那眼神让柳氏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本王带她去解毒,”他冷冷地说,“国公夫人有意见?”
柳氏哪敢有意见,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绝把云清浅抱走。
出了正院,云清浅挣扎着要下来:“王爷,放我下来,这样不成体统……”
“别动。”萧绝抱得更紧了些,“你刚才不是挺勇敢的吗?现在知道怕了?”
云清浅不说话了。刚才在太子面前她都没怕,可现在被萧绝这样抱着,她反而心慌意乱。
萧绝直接把她抱到马车上,对车夫吩咐:“回府。”
“我不去王府……”云清浅急忙说,“送我回国公府就好……”
“你中的毒需要立刻解毒,”萧绝不容拒绝,“我府上有太医。”
云清浅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开始发青了。看来太子的毒确实厉害,连解毒丸都压不住。
到了王府,太医早就候着了。把脉之后,太医脸色凝重:“这毒很是蹊跷,若不是姑娘事先服了解毒丸,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云清浅明白。若不是娘亲留下的解毒丸,她现在已经没命了。
萧绝的脸色很难看:“能解吗?”
太医点点头:“能是能,就是需要几味珍贵的药材……”
“不管多珍贵,都用。”萧绝斩钉截铁。
解毒的过程很痛苦。云清浅疼得浑身冒冷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萧始终守在旁边,时不时用湿毛巾擦她额头的汗。
“疼就叫出来。”他说。
云清浅摇摇头:“习惯了。”
她想起小时候生病,也是这样一个人硬扛。没人关心她疼不疼,难受不难受。
萧绝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眼神复杂。
吃过药后,云清浅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萧绝还坐在床边,正在看公文。烛光映在他侧脸上,柔和了往常冷硬的线条。
“醒了?”他放下公文,“感觉怎么样?”
云清浅动了动手腕,那片青色已经淡了很多:“好多了。”
她想起正事:“王爷,医书……”
“已经派人去取了。”萧绝说,“今晚就能送到你手上。”
云清浅松了口气。总算没有白受这些罪。
“谢谢你。”她轻声说。
萧绝看着她,突然问:“为什么那么拼命?”
云清浅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她以血试毒的事。
“因为我没有退路。”她低声说,“在镇国公府,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萧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以后有我在,你不用再一个人硬撑。”
这话说得太温柔,云清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窗外月色正好,屋里烛火摇曳。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也许和这个男人合作,并不全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