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枭的车停在雕花铁门外时,管家正在指挥佣人搬一个半人高的礼盒。礼盒用鎏金缎带捆着,边角镶着细碎的水钻,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先生回来了。”管家连忙迎上来,压低声音说,“太太早上只喝了半杯牛奶,说没胃口。阁楼的门从里面锁了,我敲了半天没反应,不敢擅自撬开。”
陆寒枭“嗯”了一声,解西装扣子的手指顿了顿。礼盒上的卡片写着“给晚星的孕期惊喜”,是他托人从南非拍来的蓝宝石项链,切割成了婴儿的形状,宝石里面还嵌着胎儿的超声波图像——上周做四维时,他特意让医生多拍了几张。
他推开主卧门时,林晚星正坐在窗边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台上的裂缝。阳光落在她侧脸,能看到她眼下的乌青,比昨天又重了些。
“看我给你带什么了。”陆寒枭把礼盒放在她面前,刻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打开看看,喜欢吗?”
林晚星的目光扫过礼盒,像扫过一块石头,没有任何波澜。“不用了,放着吧。”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动什么。
陆寒枭的手僵在半空。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份礼物了——从孕妇专用的黄金按摩仪到镶钻的婴儿床,从她以前提过的绝版黑胶唱片到营养师团队定制的米其林餐食,他能想到的“好东西”都送了,可她要么不看,要么就说“放着吧”。
“昨天让张妈炖的燕窝,你一口没动。”他换了个话题,语气不自觉地沉了些,“医生说你贫血,必须补。”
“不想喝。”林晚星转过头,重新望向窗外。花园里的郁金香开得正盛,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颜色,可现在看来,那些浓艳的红和黄像一团团扎眼的颜料,刺得她眼睛疼。
陆寒枭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陌生。那个以前会因为他送一支限量版乐谱就眼睛发亮的女孩,好像被什么东西偷走了。他想说“别闹了”,又想说“到底要我怎样”,话到嘴边却成了:“那我让厨房做你以前爱吃的虾饺,现包的。”
“随便。”
虾饺端上来时,林晚星确实吃了,小口小口地嚼着,像在完成任务。陆寒枭坐在对面看着,她的咀嚼动作很机械,嘴角连一丝弧度都没有,仿佛嘴里嚼的不是虾饺,是蜡。他忽然想起刚认识她时,她在音乐教室吃三明治都能吃得眼睛发亮,说“里面的火腿煎得焦焦的,太好吃了”。
那天下午,陆寒枭去了阁楼。门没锁,他推开门时,灰尘在光柱里跳舞。角落里放着个旧木箱,上面搭着件她的旧毛衣,箱底有半包没吃完的饼干,还是上个月他去瑞士出差时带回来的,包装都没拆。最让他心口发堵的是,木箱旁边有支铅笔,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音符,像首没写完的歌。
他没动任何东西,轻轻带上门。转身时撞见陆母,老太太叹了口气:“那阁楼还是晚星小时候常去的地方,说里面能听到风唱歌。寒枭啊,有些东西不是靠买的,你得知道她心里缺的是什么。”
陆寒枭没说话。他让佣人把阁楼打扫干净,换了新的窗户,甚至在角落里摆了张沙发,可林晚星再也没去过。她还是按时吃饭、产检、在花园散步,只是越来越沉默,眼神越来越空,像个精致的人偶。
有天深夜,他起夜时经过书房,听到里面有动静。推开门,看到林晚星坐在地板上,背靠着书架,手里拿着本旧相册。相册翻开的那页,是她十七岁的照片,穿着校服,站在音乐学院的门口,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睡不着。”她听到动静,没有回头,声音很哑,“这里……比卧室安静。”
陆寒枭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书房里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刚好照亮相册的一角。他看到她手指划过照片里的自己,忽然说:“以前觉得,只要给你最好的,你就会开心。”
林晚星没接话,把相册合上了。
“明天……我们去趟郊外的疗养院吧,”他斟酌着开口,“你不是说小时候在那儿住过?看看能不能找到以前的老房子。”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陆寒枭以为她不会回答,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嗯”。
可第二天早上,她又恢复了那种麻木的样子,坐在餐桌前喝牛奶,眼神空茫茫的。陆寒枭看着她,忽然觉得那间打扫干净的阁楼、那些昂贵的礼物、甚至他自以为是的“补偿”,都像个笑话。他用物质搭了个华丽的笼子,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钻进来,却没想到,她宁愿缩在满是灰尘的角落,也不愿踏进来一步。
管家来报,说给胎儿准备的纯金长命锁到了,上面刻了龙凤图案。陆寒枭挥挥手:“放库房吧,别拿出来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花园里那个机械走动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终于明白,有些裂痕,不是靠物质就能填补的。而他和林晚星之间的那道沟,已经深得能吞掉所有的阳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