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地板上投下一道一道的光斑,像琴键,却奏不出任何声音。林晚星靠在床头翻着一本旧乐谱,书页边缘已经被她摩挲得发卷——那是她偷偷从储藏室找回来的,上面还留着苏瑶画的小骷髅头涂鸦。
门被推开时,她连眼皮都没抬。脚步声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是陆寒枭。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比平时放柔了许多,像怕惊扰了什么,“医生说你的乳腺炎好多了,下午可以去婴儿房看看孩子。”
林晚星翻过一页乐谱,指尖停在《沉思》的旋律线上,没接话。
陆寒枭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盒子是暗红色的,上面烫着精致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给你的。”
她终于抬了眼,目光落在盒子上,没动。
“打开看看。”他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个等待评分的学生。
林晚星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掀开了盒盖。
一枚粉钻戒指躺在黑色丝绒上,鸽蛋大小的钻石在微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粉色的光芒像揉碎的晚霞,流转间却透着冰冷的贵气。戒托是铂金的,上面镶嵌着细碎的白钻,组成藤蔓的形状,缠绕着主钻——一看就知道是定制的,花了不少心思。
“这是……”陆寒枭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点笨拙的讨好,“我找珠宝设计师定做的,粉钻象征新生,藤蔓代表永恒。我想……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以为她会喜欢。她以前虽然不爱这些,但他记得她大学时戴过一枚银质的戒指,上面镶着颗小小的粉色水晶,是苏瑶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戴了很久。
可林晚星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枚戒指,眼神里没有惊喜,没有感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陆寒枭,你是不是觉得,什么都能用钱买到?”
陆寒枭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终于直视着他,眼底的寒意像结了冰,“用这枚戒指告诉我,你给得起最好的物质,所以我就该忘了你把我锁起来的日子?忘了你撕毁我乐谱的时候?忘了产房外那个‘保大保小’的选择?”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像针,扎在他心上。
“这不一样……”他急着想解释,“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知道错了,晚星,我在改……”
“改?”林晚星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你的改变,就是用更贵的笼子把我关起来吗?”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颗粉钻,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这戒指很漂亮,可惜我要不起。”
说着,她拿起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陆寒枭的眼睛亮了亮,刚想说话,就见她微微用力,又把戒指摘了下来。动作很慢,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将戒指放回丝绒盒里,轻轻推回他面前,像在退还一件无关紧要的礼物。
“你看,”她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语气平静得可怕,“戴上,摘下来,都很容易。就像我们之间的事,不是靠一枚戒指就能挽回的。”
陆寒枭的呼吸猛地一沉,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他看着那枚被退回的戒指,突然感到一阵恐慌,比在产房外听到“保大保小”时更甚。他一直以为只要她活着,只要他肯弥补,总有机会回到过去。可现在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就像这枚戒指,戴过一次,留下的痕迹也会慢慢消失。
“你必须戴上!”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抓起戒指就往她手指上套,“这是我的心意!你不能这么对我!”
林晚星用力挣扎,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陆寒枭!你放手!你又想强迫我吗?!”
她的吼声像一盆冷水,浇醒了陆寒枭。他猛地松开手,看着她手腕上瞬间红起来的印子,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他说不出话。他又做错了,又用了最糟糕的方式。
林晚星缩回手,揉着发红的手腕,眼神里的厌恶像针一样扎向他。她重新靠回床头,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敲着他们之间越来越深的裂痕。
陆寒枭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枚被退回的戒指,突然觉得很累。他倾尽所有,给了她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一切——财富、安全、地位,甚至放下身段去学怎么讨好她,可她要的,他好像永远都给不了。
他不知道,林晚星闭着眼睛,心里却在一点点勾勒出离开的路线。婴儿房的位置,保镖换岗的时间,后巷的监控死角……这些天她看似沉默,却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那枚粉钻戒指躺在盒子里,折射着冰冷的光,像在嘲笑这场徒劳的弥补。林晚星知道,是时候离开了。这座华丽的牢笼,她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
而陆寒枭,还在对着那枚戒指发呆,丝毫没察觉,她心里的种子,已经在沉默中悄然发芽,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