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斯魔镜前的短暂交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过后,留下的是更深沉的迷雾与隔阂。
奥克塔维亚最终没有回答哈利那个关于父亲的问题,只是用一个复杂的、近乎哀恳的眼神阻止了他进一步的追问,然后匆匆逃离了那间教室。
自那晚起,一种无形的尴尬在她与哈利之间蔓延,即使在走廊擦肩而过,目光也鲜少接触,仿佛那面镜子照见的不仅是渴望,还有不愿被彼此窥见的脆弱。
然而,霍格沃茨的生活从不因个人的心绪而暂停。
魁地奇赛季的到来像一场席卷全校的热病,连阴冷的斯莱特林地牢也难逃其影响。
德拉科·马尔福因为自己的技术和父亲卢修斯·马尔福给整个斯莱特林队购买了光轮2001而成为了新的找球手,这让他本就膨胀的傲慢几乎要溢出胸膛,整日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如何“教训波特那个疤头”。
奥克塔维亚对此漠不关心,她只希望这一切喧闹尽快过去。
然而,麻烦总是主动找上门。
在魔药课上,纳威·隆巴顿再次成功地制造了一场小规模爆炸,坩埚里黏糊糊的、颜色诡异的液体四处飞溅。
坐在他附近的奥克塔维亚和哈利不幸被波及,袍子上沾满了难以清洗的污渍。
斯内普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出现在他们身边。
他阴沉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最后落在哈利身上,嘴角勾起惯有的讥讽。
“显然,隆巴顿的愚蠢是具有传染性的,波特。”他冷冷地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学生都听清。
“由于你未能及时提醒并阻止你同桌的……灾难性操作,导致教室被污染。还有你,斯内普小姐,缺乏基本的风险规避意识。”
他顿了顿,似乎在享受哈利因不公而涨红的脸,然后宣布了判决:“今晚,你们两个,禁林禁闭。八点整,在海格的小屋前集合。”
禁林。
这个词让奥克塔维亚的心微微一沉。
即使在斯莱特林,关于那片黑暗森林的恐怖传说也层出不穷——危险的魔法生物、诡异的植物、以及迷失其中永不归来的幽灵。
父亲选择这里作为惩罚地点,其用意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夜幕如期降临,禁林边缘的空气仿佛都比城堡里冰冷几分,带着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气息。
海格的小屋窗户透出温暖的黄色灯光,混血巨人正提着一盏巨大的油灯等着他们,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好吧,听着,”海格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他不安地瞥了一眼身后如同巨兽张开大嘴般漆黑的森林入口,“任务不难,但你们必须跟紧我,绝对不能擅自行动。最近林子里不太平……”
他递给哈利一盏提灯,自己提着那盏巨大的油灯,示意他们跟上。
奥克塔维亚沉默地走在最后,魔杖紧紧握在手中,全身感官都处于高度警觉状态。
森林里盘根错节的树木在晃动的灯光下投下扭曲摇曳的影子,四周传来各种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昆虫还是更危险的东西。
他们沿着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小径深入,光线越来越暗,只能照亮脚下一小片范围。
海格显得心事重重,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巨大的身躯绷得紧紧的。
“我们在找什么,海格?”哈利忍不住问道,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海格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一只受伤的独角兽。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可怜的宝贝们……”
独角兽?
奥克塔维亚心中一动。
这种纯洁的生物受伤,本身就是极不寻常的事件。
突然,海格猛地停下,俯下身,巨大的手指指向地面一处闪烁着银光的痕迹。“看这里!”
那是一种像是水银般的液体,在黑暗中发出微弱而纯净的光芒,星星点点地洒在黑色的苔藓和落叶上。
“是独角兽的血!”海格的声音带着痛苦和愤怒,“它还在流血……我们得快点!”
他们循着断断续续的血迹,越发深入禁林腹地。
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茂密,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提灯的光芒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在前方一片空地上,他们看到了那悲惨的一幕。
一匹修长优美的独角兽倒在月光斑驳的空地上,它银白色的鬃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脖颈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身下汇聚着一小滩仍在微微发光的银色血液。
一个戴着兜帽的、黑影般的身影正伏在它身上,似乎在吮吸着什么。
那场景诡异而邪恶,令人毛骨悚然。
“住手!”海格发出一声怒吼,举起了他的粉红色雨伞(实际上是他的魔杖)。
兜帽身影猛地抬起头——他们看不到任何面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它敏捷地跳开,像一片没有重量的阴影,迅速向森林深处退去。
“追!”海格大吼着冲了过去,巨大的脚步声震动着地面。
哈利和奥克塔维亚下意识地跟着跑了几步,但海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集的树木后,他的灯光也迅速远去,四周重新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他们被迫停了下来,只剩下哈利手中那盏提灯散发出摇摇欲坠的光晕。
“他……他是在喝独角兽的血?”哈利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紧紧握着魔杖,警惕地环顾四周死寂的黑暗。
奥克塔维亚没有回答。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源自体内深处的异样感攫住了。
当那个兜帽身影靠近,当它伏在独角兽身上时,她感到一股阴冷的、带着强烈黑暗气息的魔力波动,与她自身血脉深处某种沉睡的东西产生了危险的共鸣!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一种同源力量的吸引与排斥交织的颤栗,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沉稳而有力。
一个马人从树林中迈步而出,他有着红色的头发和胡子,以及一副红棕色的马身,身体强壮,眼神锐利而忧郁。
“哈利·波特,”马人看着哈利,声音如同夜风拂过树梢,“还有……斯内普的女儿。”
他的目光在奥克塔维亚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你是……”哈利紧张地问。
“罗南。”马人回答,然后他看向了那片独角兽死去的空地,眼神悲伤。
“你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屠杀独角兽是件极其残暴的事情……只有自身一无所有,又想得到一切的人,才会犯下这样的罪行……”
“喝了独角兽的血,能延续生命,即使是在苟延残喘的状态下……但从此以后,你将半生半死,被诅咒的生命。”
他的话让哈利不寒而栗。
“那是什么东西?”哈利追问。
罗南抬起头,望向被树冠遮蔽的、繁星点点的夜空,避开了直接回答:
“火星异常明亮……预示着战争与混乱……很多不祥的征兆……”
突然,更多的马蹄声响起,另一个更加威严、有着白金色头发和蓝宝石般眼睛的马人奔驰而来——是费伦泽。
“罗南!贝恩在找你!”费伦泽急促地说,然后他看向哈利和奥克塔维亚,眼神凝重。
“你们必须离开这里,森林今晚很不安全。波特,骑到我的背上。你,”他对奥克塔维亚说,“跟紧我们。”
在费伦泽的护送下,他们迅速离开了那片死亡之地。
奥克塔维亚沉默地奔跑着,努力压制着体内那股因黑暗共鸣而翻涌的不适。
她能感觉到费伦泽偶尔投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当他们终于看到海格小屋的灯光时,费伦泽停下了脚步。
他让哈利下来,然后深深地看了奥克塔维亚一眼。
“有些轨迹,早已在星辰间刻下,但选择行走的道路,却在自己脚下。”
费伦泽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在对她一个人说,“黑暗渴望呼应黑暗,但烛火也能在深渊旁燃烧。小心你血脉中的回响,孩子。”
说完,他不等回应,便转身,迈着优雅而迅捷的步伐,重新融入了漆黑的禁林。
海格在小屋前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们安全回来,才大大松了口气,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自己跟丢了,并坚持要送他们回城堡。
返回城堡的路上,哈利依旧沉浸在恐惧与费伦泽话语带来的不安中。
他几次想和奥克塔维亚说话,想讨论那个兜帽身影和马人的预言,但她始终沉默,脸色苍白得吓人。
在通往地窖的岔路口,奥克塔维亚终于停下脚步,低声对海格道了谢,然后看向哈利。
在昏暗的火把光线下,她的绿眼睛显得异常深邃。
“今晚的事情,”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关于我的任何反应。”
哈利愣住了,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近乎恐惧的东西,这与他认知中那个冷静甚至有些冷漠的“斯内普”截然不同。
他想问为什么,想追问费伦泽那番话的含义,但奥克塔维亚已经转身,快步走向地窖的方向,黑色的袍角迅速消失在阴影里,仿佛要逃离什么。
哈利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心中充满了更多的疑问。
那个兜帽怪物是什么?
它为什么要喝独角兽的血?
马人的预言意味着什么?
而奥克塔维亚·斯内普,她又在隐藏什么?
她那不同寻常的反应,和费伦泽意味深长的警告,像新的迷雾,笼罩在刚刚经历的恐怖之上。
禁林的低语,似乎不仅仅回荡在森林里,也开始在他,或许还有她的心底,悄然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