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黑灯瞎火的京都大街,突然炸开了!
亮!
太亮了!
那是一种刺破黑夜、霸道蛮横的惨白强光!
比最好的鲸油蜡烛纯净百倍,比正午的烈阳还要凛冽!
一盏灯,照亮方圆十步。
千盏灯,便是白昼降临!
整条朱雀大街,从南到北,足足十里长街,眨眼间被这条“光龙”一口吞下!
什么黑暗、什么阴霾、什么角落里的腌臜污垢,这一刻统统被扒了个精光,连条底裤都没剩下!
“啊——!!”
清阳伯府的高楼上,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划破夜空。
赵得柱离窗户最近,上一秒还在嘲讽那是鬼火,下一秒那强光就跟针扎似的,直直捅进了他那双适应了黑暗的眼窝子。
他捂着眼,眼泪狂飙,踉跄后退,脚下的名贵酒杯被踩得粉碎,发出“咯吱”的脆响。
“我的眼!我的眼睛要瞎了!!”
赵得柱好不容易适应了那刺目的光,扒着窗台往下一看,整个人瞬间像是被抽了骨头,瘫软如泥。
亮。
亮得让人绝望。
那琉璃灯罩里喷出的光,稳定、凶猛,把他库房里那些死贵死贵的鲸油蜡烛秒成了渣!
最让他心态崩塌的是——那里真的没有油槽!
真的没用一滴油!
“没用油……他真的没用油……”
赵得柱像是丢了魂,嘴里不停念叨着,那是信仰崩塌、银子化水的破碎声。
旁边那个胖粮商更是浑身肥肉乱颤,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伯爷……这……这可咋整啊?咱们那八十万两银子的油……全压手里了啊!”
“现在他不用油就能点灯……咱们这油……卖给鬼去啊?!”
卖给谁?鬼都嫌弃!
龙晨这“地龙气灯”一出,又亮又不要钱,谁还会当冤大头去买他们的油?
这八十万两真金白银,一夜之间,全成了只能听个响的废品!
“噗——!”
气血攻心,赵得柱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大锤抡了一下,嗓子眼一甜,一口老血直接喷在了窗棱上,在惨白的灯光下,那血红得格外刺眼。
“龙晨!!!你坏我根基!断我财路!老子跟你没完!!”
赵得柱面目狰狞,五官扭曲得像只厉鬼,声音里透着赌徒输光一切后的穷途末路。
……
朱雀大街。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炸锅现场。
“神迹!这是神迹啊!”
“没烟!一点烟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暖和!”
百姓们仰着头,看着那些散发着神圣光芒的琉璃灯罩,看着彼此脸上清晰可见的汗毛,恐惧瞬间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黑压压的人群朝着望火楼的方向,“哗啦啦”跪倒一片。
“冠军侯这是把天上的星宿给摘下来了吗?”
“天佑大乾!天佑侯爷!”
望火楼上。
龙晨负手而立,夜风扯动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看着脚下这条光辉灿烂的长龙,看着那些沐浴在光芒中、满脸虔诚的百姓,眼底没有神性,只有属于“降维打击”的冰冷与傲然。
“侯爷……”魏战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的刀柄全是汗,哪怕是他这个杀人如麻的汉子,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头皮发麻。
“这……这就是您说的……从粪坑里掏出来的气?”
魏战吞了口唾沫,感觉世界观都要碎了。那些腌臜污秽之物,竟然能变成如此纯净的光明?
“魏战,格局打开。”
龙晨转过身,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宛如神铸。
“这世上没有废物,只有放错了地方的资源。”
“哪怕是烂泥,只要用对了法子,也能照亮这大乾的万古长夜。”
旁边,一袭男装打扮的李清歌,眸光流转,痴痴地看着龙晨:
“格物致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格物。龙晨,你的脑子里,到底还装着多少惊世骇俗的东西?”
龙晨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痞气。
“那可多了去了。”
“走吧,我的三殿下。戏台搭好了,灯也亮了,该咱们的主角登场了。”
“主角?”李清歌一愣。
“钱啊。”
龙晨指了指下面那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商贩,眼中闪过一丝金币般的光泽。
“灯亮了,人心就热了。人心热了,银子……就该流出来了。”
……
“开市啰——!!”
随着魏战一声锣响,压抑了许久的夜市,终于爆发了。
“糖葫芦!冰糖葫芦!不甜不要钱!”
“馄饨!热乎的大肉馄饨!五文钱一碗!”
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
这哪里是夜市?这分明就是遍地黄金!
京兆府衙门口,排起了长龙。
“官爷!我要登记!我要摆摊!”
“我出十文钱管理费!把那个好位置给我!”
柳京坐在案台后,手里的大算盘拨得飞起,噼里啪啦的脆响声比那过年的爆竹还悦耳。
“别急别急!排队交钱!人人有份!”柳京满头大汗,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都是政绩!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衣小帽、贼眉鼠眼的家伙,鬼鬼祟祟地挤到了案台前。
柳京抬头一看,乐了。
这人他熟啊,清阳伯府的三管家。
此刻,这平日里鼻孔朝天的家伙正一脸谄媚,手里还偷偷塞过来一张银票。
“哎哟,这不是赵三管家吗?”
柳京故意提高了嗓门,把那张银票捏在手里晃了晃,“咋地?跑这儿来体察民情了?”
赵三管家尴尬赔笑:“柳大人,借一步说话……我家老爷说了,之前那是误会。”
“这夜市既然开了,咱们清阳伯府想租二十个摊位,专门卖咱们府上的……那个……”
“卖啥?”柳京明知故问,声音大得方圆十米都能听见。
“卖……卖油。”赵三管家声音细若蚊蝇,“另外……能不能给个折?毕竟咱们也是老交情……”
“噗!”
柳京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周围的百姓也都哄堂大笑。
“卖油?哈哈哈哈!在这种不用油的神灯底下卖油?你这是要把梳子卖给和尚啊?”
柳京笑够了,脸色瞬间一变,冷若冰霜,一把将那张银票狠狠拍在赵三管家脸上。
“回去告诉赵得柱。”
“想租摊位?行啊!咱们这夜市,讲究的是公平公正。”
“别人的摊位费,是一天十文。你们清阳伯府,还有那几家参与断供的商号……”
柳京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在赵三管家面前晃了晃。
“一天,一百两!”
“爱租不租!不租滚蛋!”
“还有……”柳京指了指头顶那盏亮得刺眼的沼气灯,嘴角勾起一抹极度缺德的笑。
“记得提醒你家老爷,这灯亮着呢,让他千万把眼睛闭紧了。别到时候油没卖出去,人先给气死了,晦气!”
赵三管家被骂得狗血淋头,捧着被退回来的银票,像条过街老鼠一样钻进人群跑了。
……
清阳伯府。
“一百两?!他怎么不去抢?!”
赵得柱听完汇报,气得又是一口血沫子喷出来,染红了衣襟。
他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众人,眼底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那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最后的反扑。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
“他不是要开夜市吗?他不是要聚民心吗?老子让他开个够!”
赵得柱猛地转头,盯着那个满脸横肉的管家,声音阴毒如蛇:
“去!联系城外黑风寨的‘独眼狼’!”
“告诉他,今晚朱雀大街人多眼杂,遍地是肥羊!只要他敢进城闹事,抢东西,杀人,放火!把这夜市给老子搅黄了!搅成一锅血粥!”
“事成之后,老子给他五万两!外加一百套这灯油!”
管家一哆嗦,腿都软了:“老爷,这……这可是勾结匪类,是要杀头的……”
“怕什么?!”赵得柱咆哮道,唾沫星子横飞,“法不责众!只要出了乱子,死了人,明天御史台那帮文官就能用唾沫星子把龙晨淹死!去!现在就去!!”
赵得柱扶着窗台,喘着粗气,看着远处那刺眼的光明,眼中满是怨毒。
“龙晨,你会玩灯有什么用?老子倒要看看,今晚这把火,能不能把你烧成灰!”
……
望火楼上。
龙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目光投向城外的方向,那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但在那黑暗中,隐约有马蹄声碎,杀气逼近。
“侯爷,鱼上钩了。”魏战低声道,手里的刀已经饥渴难耐。
“嗯。”
龙晨整理了一下袖口,手指轻轻抚过腰间天子剑的剑柄,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赵得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但他够狠。生意做不成了,他一定会掀桌子。”
“魏战。”
“属下在!”
“传令玄甲卫,全员换便装,混入人群。另外,把屠夫那三百人给我调到城门口埋伏着。”
龙晨转过身,声音森寒如冰,宛如修罗低语。
“今晚这夜市,不仅要有烟火气,还得有点血腥气。这年味儿……才够足。”
“不管是土匪还是流氓,只要敢伸手。”
“就把爪子,给我全剁下来!”
“挂在路灯上,当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