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前的枫晚城西,月色被厚重的乌云吞噬,只余零星雨丝斜织。废弃土地庙蜷伏在暗巷尽头,屋脊塌了半边,瓦片缺口像黑漆漆的牙洞。冷风卷过,残破檐铃发出哑涩的“咔咔”声,仿佛某种暗号。
一里之外,陈凡收拢斗笠,将气息压到最低,掌心扣着一张刚刚完工的“幻身符”。
(心理活动:以真元化影,最多维持三十息,但足够骗过第一波杀局。)
他并未直奔土地庙,而是闪入庙侧枯井——白日里,他用青铜令牌暗市购得的情报里,这里有一条废弃暗渠,可潜至庙底神龛后方。
“阿雅,听得见么?”他贴着井壁,对一枚暗红传音石低语。
传音石那端,阿雅声音轻颤却清晰:“源石感知已开到最大,庙内三道晦气,东南十五丈屋脊后还伏着两人,气息像‘浊影’外堂的‘夜魇’。”
陈凡眯眼:“很好,按第二套方案,只待我信号。”
……
土地庙内,蛛网低垂,半截土像咧嘴而笑。
阴影里,一名披黑罩袍的男子屈指敲供桌,声音压得极细:“目标若真独身而来,先断其退路,再逼问浊石下落;若带帮手——”
他指尖划过,桌面裂开,露出下方黑漆漆的机关匣,匣内幽蓝弩箭布满符纹,“——‘破罡毒’会教他做人。”
“庙外也布了‘阴罗网’,他插翅难飞。”另一人低笑,掌心托着一块灰石,正是被截走的浊灵石原矿,表面却贴满血色符箓,像被强行催活。
就在此时——
“吱呀!”
庙门被风掀开,一道修长身影踏入,斗笠压眉,袖口鼓荡,腰间青铜令牌在黑暗中闪出幽绿光点。
“送信的朋友,我来了。”陈凡声音不高,却震得瓦梁灰尘簌落。
黑罩袍男子眼神一凛,打了个隐晦手势。
屋顶两抹黑影同时翻身,蛛网般的灰丝凌空罩下——“阴罗网”!
同一瞬,供桌机关“咔哒”暴响,七支破罡弩箭呈七星锁魂之势,直取陈凡心口与丹田!
嗡——
斗笠下的“陈凡”竟化作一团水波般虚影,灰丝与弩箭透体而过,将后方土像射成蜂窝。
“幻身?!”黑罩袍大惊,抽身欲退。
轰!
庙顶忽被巨力掀开,瓦砾暴雨般倾泻。一道裹着金红光芒的真身自天而降,掌心灵符炸碎,化作十数条炽白雷蛇,瞬间缠住屋顶刺客。
雷光映出陈凡冷冽的眸:“答我两件事,可留全尸。”
刺客怒吼,逆转真元欲自爆,却发现经脉被雷蛇寸寸封死。
另一边,黑罩袍双袖鼓荡,袖口掠出两头漆黑雾蝠,直扑陈凡面门;同时脚尖挑起机关匣,剩余弩箭齐出,竟不分敌我,连同伴一并笼罩!
陈凡冷笑,左掌虚握,罡气凝盾,将雾蝠与弩箭尽数震碎;右掌并指如剑,一缕青金剑罡从指尖吐出,长仅三尺,却带着令人心悸的龙吟——
“去。”
剑罡一闪即没。
黑罩袍身形骤停,眉心浮现一点血痕,随即整个人自中裂为两半,却“噗”地化作黑烟——替身纸傀!
“想走?”陈凡头也不回,袖中飞出一张“追魂符”,化作绿火钻入夜色。
三息后,庙外暗渠“轰”然炸响,水柱冲天,一道狼狈人影被绿火逼回,重重摔在残破供桌前,正是黑罩袍本体,胸口已焦黑一片。
陈凡踏前一步,靴底碾碎对方五指,声音低沉:“第一问,你们为何急着找回浊石?它真正的用途是什么?”
黑罩袍咳血,却咧嘴阴笑:“你以为……浊石只是低阶灵矿?它……是‘门’的钥匙……”
“门?”陈凡皱眉。
“枫晚城下,沉睡着‘玄阴窍’……千名童男魂,千名童女血,再以三千浊石为匙,便可开……”黑罩袍声音越来越低,瞳孔却泛起诡异灰光。
陈凡心生警兆,一掌切向其颈侧,欲废其经脉。
然而晚了——
黑罩袍体内传出“咔”的一声碎响,像某种蜡壳破裂。灰白邪气自七窍喷薄,瞬间将其血肉吸成一张人皮,随即化作狰狞雾影,扑向陈凡!
雾影中心,一枚暗红“邪核”滴溜溜旋转,与识海中的苍白邪种遥相呼应,竟引动陈凡体内邪种暴乱!
阴寒席卷,他经脉瞬间凝出冰碴,罡气运转艰涩。
“滚!”陈凡咬破舌尖,以剧痛换清明,握住怀中源石。
金红光芒大盛,邪核发出婴儿般啼哭,被逼退半尺。
趁这空隙,陈凡并指在虚空连点数下,以真元为墨,勾勒出一座小巧“雷狱符阵”,将雾影连同邪核困于方寸之间。
雷光连闪三息,雾影终被炼成一团灰液。
灰液落地,竟蚀穿青砖,冒起刺鼻黑烟。
陈凡长吐一口浊气,额头冷汗淋漓。
(心理活动:仅一枚被催活的邪核,就能引动我体内邪种……若真让他们集三千浊石开那“玄阴窍”,枫晚城怕是要变鬼都。)
庙外忽有脚步声——轻盈、急促。
阿雅提着裙角奔入,小脸被雷火映得通红:“陈凡大哥,你没事……啊!”她看到地上人皮,惊呼一声,却仍强忍恐惧,递上一物,“按你吩咐,趁乱从屋脊刺客身上搜到的。”
那是一块乌木令牌,正面刻着“玄三”,背面却是与信纸上一模一样的阴影标记。
陈凡翻手收入袖中,目光深邃:“玄三……外堂第三队?不,更像某种序列编号。”
他抬头望向远处夜空,雨丝更密,却掩不住城主府方向升腾的淡淡血光,似有无形大幕正被缓缓拉开。
“阿雅,我们得提前动身了。”
“去哪儿?”
“万宝楼。”陈凡擦去唇角冰碴,声音低沉,“有人想做鬼门的守门人,我便先断了他们的钥匙——卖消息,也需要买家。”
雨声中,两道身影踏出残庙,背后焦黑瓦砾间,灰液仍在腐蚀,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像某种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