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龙类特有的腥臊气息，扑面而来。
林凡踏入潜龙渊的那一刻，靴底踩碎了半截腐朽的龙骨。骨茬扎进岩缝，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他抬眼望去——深渊底部并非想象中的黑暗，而是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光晕。那是沉积了万年的龙血，在岩壁上干涸、渗透，将整个渊底染成了血色地狱。
“这里……死过多少龙？”苏清雪站在他身侧，脸色微白。她有孕在身，又刚渡出元阴，此刻身处龙威弥漫的渊底，明显有些不适。
“不止一条。”云姬眯起眼睛，扫视四周。她手中握着一枚血色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龙气浓度比六十年前那次高了至少三倍。看来这次潮汐异常，是因为有大家伙要出来了。”
“大家伙？”林凡皱眉。
“九阶龙魂。”云姬声音凝重，“相当于化神初期的存在。若是在外界，本座与苏城主联手尚能一战。但在这里……龙魂有地利加成，我们胜算不足三成。”
话音未落，渊底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龙吟。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震荡神魂。林凡只觉得识海一阵翻腾，轮回镜虚影自动浮现，洒下金光护住心神。苏清雪闷哼一声，眉心冰晶印记光芒大盛，勉强抵住冲击。云姬则脸色一白，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只有林玄霜安然无恙。
四岁的小女孩站在林凡身前，仰头望着深渊深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好奇。她体内的玄阴道体自动运转，将龙威带来的压力转化为精纯的玄阴之力，周身隐隐浮现出细密的冰纹。
“霜儿，你没事？”林凡惊讶。
“没事呀。”林玄霜歪了歪头，“那个声音……好像在叫我。”
“叫你？”
“嗯。”她伸出小手，指向黑暗深处，“那里有个老爷爷，很伤心，很生气。”
林凡与云姬对视一眼，心头同时一沉。
龙魂有灵，而且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得快。”林凡沉声道，“趁龙魂还没完全苏醒，找到真龙之气，立刻离开。”
四人沿着暗红色的岩壁向前推进。渊底地形复杂，到处都是散落的龙骨和嶙峋的怪石。有些地方还有未干涸的龙血坑，冒着气泡，散发出腐蚀性的毒雾。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
这里像是一座天然的祭坛，地面平整，中央立着一根三人合抱粗的黑色石柱。石柱表面刻满了古老的龙纹，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那是真龙之气外溢的迹象。
“就是那里！”林凡眼睛一亮。
可就在他准备上前时，身后岩壁阴影中，忽然传出一声冷笑：
“等你很久了，林凡。”
五道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为首者是一名金袍青年，面容俊朗，眼神却桀骜如鹰。他手中握着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剑，剑身隐隐有龙鳞纹路，正是天剑山至宝——龙鳞剑。
在他身后，站着四名黑袍剑修，个个气息凌厉，修为都在金丹中期以上。
“龙霄。”云姬瞳孔一缩，“天剑山剑子，金丹巅峰，龙血剑体。”
“云姬宗主好眼力。”龙霄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林凡身上，“林凡，交出你身上的轮回道种和子母养剑葫，我可以考虑留你全尸。”
“就凭你？”林凡挑眉。
“凭我手中的龙鳞剑，凭我身后的四名‘剑侍’，凭我这身龙血剑体在潜龙渊的天然优势。”龙霄向前一步，周身气息骤然爆发！
那气息与寻常金丹修士截然不同，带着浓烈的龙威，仿佛他体内真的流淌着真龙之血。渊底的龙气似乎受到牵引，主动向他汇聚，在他周身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晕。
“看到了吗？”龙霄傲然道，“在这里，我就是主宰。你们这些外人，连三成实力都发挥不出来，而我——能发挥十二成。”
他说的没错。
林凡能感觉到，渊底的龙威正在压制他的灵力运转。轮回道种虽然能护住心神，但对灵力压制效果有限。他现在最多只能发挥七成实力。
苏清雪更糟。她本就虚弱，此刻在龙威压制下，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全靠云姬搀扶才能站稳。
只有林玄霜依然不受影响。玄阴道体似乎对龙威有某种抗性，甚至……在吸收龙气？
“爹爹。”她拉了拉林凡的衣角，小手指向祭坛后方，“那个老爷爷醒了。”
话音刚落，祭坛中央的石柱轰然炸裂！
碎石飞溅中，一道庞大的虚影冲天而起！
那是条龙魂，通体半透明，却凝实得宛如实体。身长百丈，鳞爪分明，一双龙目如同两轮燃烧的金色太阳，俯视着下方渺小的人类。
九阶龙魂！
“蝼蚁……擅闯龙眠之地……死！”
龙魂口吐人言，声音震得整个渊底都在颤抖。它张开龙口，一道金色龙息喷涌而出，目标正是——龙霄！
“什么？！”龙霄脸色大变，急忙举起龙鳞剑格挡。
龙息撞在剑身上，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龙霄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脚印，嘴角溢出鲜血。
“怎么会……”他难以置信，“龙魂为何攻击我？我有龙血剑体，按理说它应该……”
“因为你身上的龙血是假的。”林凡忽然开口。
龙霄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你所谓的龙血剑体，是用蛟龙精血强行炼化的伪龙体。”林凡淡淡道，“真正的龙魂，对这种亵渎龙族血脉的行为最为痛恨。你以为它是你的助力？错了，在它眼里，你是最该死的那个。”
话音未落，龙魂再次发动攻击。
这一次不再是龙息，而是真正的龙爪——一只覆盖着金色鳞片的巨爪撕裂空气，朝龙霄当头抓下！
“结阵！”龙霄厉喝。
四名剑侍瞬间移动，组成剑阵，四柄长剑同时刺向龙爪。剑光与龙爪碰撞，爆发出金铁交鸣的巨响。四名剑侍同时喷血倒飞，剑阵瞬间告破。
而龙爪去势不减，继续抓向龙霄。
“该死！”龙霄咬牙，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龙鳞剑上。
剑身赤光大盛，一条赤红蛟龙虚影从剑中冲出，迎向金色龙爪。
蛟龙对真龙。
结果毫无悬念。
赤红蛟龙虚影在触碰到金色龙爪的瞬间，就像冰雪遇烈日般消融瓦解。龙爪狠狠拍在龙霄胸口，将他整个人拍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砸出一个深坑。
“噗——”龙霄狂喷鲜血，胸前肋骨断了至少三根。
而龙魂似乎还不解气，龙目转向林凡等人。
“人族……都该死……”
第二只龙爪抬起。
“夫君！”苏清雪急道。
“别动。”林凡按住她，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有办法。”
他上前一步，迎向龙魂的目光，朗声道：“前辈！我等并非有意擅闯，实为救人性命，急需一缕真龙之气！”
龙魂动作一顿：“真龙之气……救谁？”
“救我未出世的孩子。”林凡指向苏清雪的小腹，“孩子身怀仙品灵根，却因血脉冲突危在旦夕，需真龙之气调和。求前辈慈悲，赐下一缕，我等立刻离开，永不踏足此地！”
他说得诚恳，轮回道种的气息也随之散发出一丝纯净的轮回之力——那是最接近天地本源的力量之一。
龙魂眼中的杀意稍稍减退。
它活了上万年，见过太多人族修士。贪婪的、狡诈的、残忍的……但像林凡这样，身上带着纯净本源气息，又肯为救子而冒险的，确实少见。
“仙品灵根……”龙魂低语，“若是真的……倒也算我龙族与你有缘。”
它缓缓收回龙爪，龙目扫过苏清雪的小腹。片刻后，它点了点头：“确实有仙胎气息，而且血脉冲突严重。若没有龙气调和，最多三月，必死无疑。”
“求前辈成全！”林凡躬身。
龙魂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可以给你一缕真龙之气。但作为交换，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前辈请讲。”
“杀了那个伪龙体。”龙魂看向刚从岩壁中挣扎出来的龙霄，眼中杀意再现，“他身上的蛟龙精血，玷污了我龙族血脉。我要你亲手斩了他，用他的血，祭奠这渊底的龙族英灵。”
林凡心头一震。
借刀杀人。
龙魂这是要借他的手，除掉龙霄。
“怎么，不敢？”龙魂冷哼，“你若不敢，那就带着你的女人和孩子，立刻滚出潜龙渊。真龙之气，想都别想。”
林凡深吸一口气，看向龙霄。
此刻的龙霄浑身是血，龙鳞剑也黯淡无光，显然受了重创。但他毕竟是金丹巅峰，还有四名剑侍……虽然也都带伤，但若拼死一搏，胜负犹未可知。
“夫君，不可。”苏清雪拉住他，“龙霄是剑无涯的亲传弟子，若杀了他，天剑山必与你不死不休。”
“我知道。”林凡握紧她的手，“但不杀他，我们就拿不到真龙之气。没有真龙之气，孩子就保不住。”
他松开手，转身看向龙魂：“前辈，我答应你。”
“好！”龙魂大笑，“那就去吧！让我看看，你这筑基修士，凭什么敢接这个任务！”
林凡迈步走向龙霄。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息就攀升一分。轮回道种在识海中急速旋转，轮回镜虚影在身后浮现。子母养剑葫从腰间飞出，七个子葫分散开来，布成北斗七星阵，封锁了龙霄所有退路。
“林凡！”龙霄擦去嘴角鲜血，眼中满是怨毒，“你真以为能杀我？”
“试试就知道了。”林凡抬手，母葫葫口打开。
万道剑气喷涌而出！
这一次的剑气，与以往不同——每一道剑气表面，都缠绕着一缕淡金色的轮回之力。那是林凡刚刚从龙魂身上感悟到的一丝龙气运用法门，虽然粗浅，却让剑气的威力暴增三成！
“结阵！防御！”龙霄厉喝。
四名剑侍强撑着起身，再次组成剑阵。四柄长剑交织成一片剑网，试图挡住万道剑气。
但这一次，剑网只支撑了三息，便轰然破碎。
剑气如暴雨倾盆，瞬间淹没五人。
惨叫声响起。
四名剑侍在剑气中被绞成碎片，血肉横飞。龙霄拼死挥动龙鳞剑，赤红剑光勉强护住周身，却也被剑气划出无数道伤口，鲜血淋漓。
“该死……该死！”龙霄状若疯魔，“林凡！我要你死！”
他猛地咬破舌尖，又是一口精血喷在剑上。这一次，他不惜燃烧本源，强行催动龙血剑体的最强秘术——
“血龙吞天！”
一条血色蛟龙虚影再次浮现，但这一次，蛟龙眼中多了一丝疯狂。它张开巨口，不是攻击林凡，而是反身一口，将龙霄整个人吞了下去！
人剑合一！
血色蛟龙的气息疯狂暴涨，瞬间突破金丹界限，达到了元婴初期的水准！
“不好！”云姬脸色大变，“他燃烧本源，强行提升到了元婴战力！林凡快退！”
但林凡没有退。
他看着那条疯狂的血色蛟龙，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可悲。”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七个子葫同时震动，北斗七星阵光芒大盛。阵法之力牵引着渊底的龙气，形成一道无形的枷锁，将血色蛟龙牢牢锁在原地。
“你忘了。”林凡淡淡道，“这里是谁的主场。”
他看向龙魂，躬身一礼：“前辈，请。”
龙魂仰天长啸。
这一次，它不再保留。百丈龙身完全凝实，龙爪探出，一把抓住血色蛟龙。金色龙焰从龙爪上燃起，瞬间将血色蛟龙包裹。
“不——！”龙霄的惨叫声从蛟龙体内传出。
但很快，惨叫声戛然而止。
血色蛟龙在龙焰中迅速消融，化作一缕缕血雾，被龙魂张口吸入腹中。龙鳞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剑身布满裂痕，灵性尽失。
龙魂满足地打了个嗝。
“味道不错。”它看向林凡，“你完成了承诺。作为回报……”
它张口吐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金色晶核，以及三滴赤红如血的精血。
“真龙晶核，可布龙灵胎阵，稳住仙胎。龙皇精血，可助你道侣冲击化神二层。拿去吧。”
林凡接过晶核和精血，躬身道：“多谢前辈。”
“不必谢我。”龙魂缓缓沉入地底，“记住你的承诺，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随着龙魂消失，渊底的龙威也逐渐散去。
林凡长舒一口气，转身看向苏清雪。
“夫人，我们……”
话未说完，他脸色骤变。
苏清雪不知何时已瘫软在地，小腹处金光大盛，仙胎的气息正在疯狂暴涨！
“快！”云姬急道，“立刻布阵！仙胎要提前觉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