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当家脸色大变,失声喊道:
“是‘黑水界’和‘迷魂瘴’。快,通知后船,收帆减速,所有人戒备,关先生。”
方大当家的呼喊声带着惊惶。
陈景玥目光紧锁那片黑水与翻涌而来的白雾。
甲板上瞬间变得忙碌,船员皆行动起来,护卫们也纷纷相助。
叶蓁寻到陈景玥,望着那迅速逼近的景象,脸色微微发白:
“景玥,那是什么?”
“是黑水界和迷魂瘴。”陈景玥沉声回道,目光转向关先生。
关先生正手握罗盘,眉头紧锁,罗盘指针左右摆动、毫无规律,“罗盘已失灵。磁极混乱。这黑水之下,恐怕有巨量磁岩,或别的什么东西。”
“可有应对之法?”刚走出舱门的阁主冷声询问。
这还是关先生第一次听阁主开口,他诧异地看了阁主一眼,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回罗盘上:
“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一是立刻掉头,全力撤退,或许还能在完全迷失前退出这片海域。二是继续向前。”
关先生抬头,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白雾,加快语速,“但这迷魂瘴据说有惑乱神智之效,且其中难保没有暗礁、漩涡。需所有人用湿布掩住口鼻,尽量少说话,保存体力,依靠最初的方向感硬闯。”
他顿了顿,语带急促:
“但如今无法确定这迷魂瘴的范围究竟有多广。若是硬闯,长时间无法走出,我们所有人,都可能被困死其中,或神智错乱,触礁沉没。”
方大当家脸色变幻不定,额角渗出冷汗。
阁主和曲长老齐齐看向陈景玥,等她决断。
陈景玥抬眼望向后方紧跟的船只。
在船员的操纵下,两船距离正急速拉近。可即便如此,那迷魂瘴外围的雾气侵蚀下,后船的轮廓已开始变得模糊,给人飘忽之感。
陈景玥收回目光,眼神越发沉静:
“继续前行。”
关先生闻言,看向方大当家。
方大当家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只挣扎一瞬,便重重点头:
“好!听陈姑娘的,继续前行。”
他随即转身,对船上众人大吼:“湿布掩住口鼻,固定好自己,注意水下。”
所有人都用湿布掩住口鼻,甲板上的忙碌逐渐变得有序。
陈景玥安排好护卫与船员轮值,查看四周的海域情况。
另一艘船上,带头的吴长海得了方大当家指示,也与慕白做好戒备安排。
两船速度降至先前一半,距离保持在浓雾中可视,两船之间以缆绳相连。
船只缓缓驶入迷雾深处。时间感变得模糊,使人极致压抑。
叶蓁靠着船舷观察良久,眉头越蹙越紧。
她忽然抬手,拉下了掩面湿布。
“叶蓁。”一旁的陈景玥余光瞥见,低喝出声,却已来不及阻止。
叶蓁仿若未闻,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竟又吸了第二口。
陈景玥绕过堆叠的缆绳冲到她身边,大惊失色:
“叶蓁,你疯了?”
叶蓁睁眼,寻声望去。
只见白雾翻涌,陈景玥的身影在雾中扭曲、拉长,五官模糊蠕动,皮肤上仿佛流动着七彩油光。
她用力摇头,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骇人,那浓雾开始凝结,化作一个高大扭曲的人形,张着空洞巨口,嘶嚎着朝她扑来。
“呃。”叶蓁闷哼一声,赶紧闭上双眼,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知道陈景玥就在附近,更知道自己神智已开始混乱,不敢再睁眼。
“景玥,是你吗?我听见你在叫我。”她声音发颤,带着强压的惊慌。
“是我,叶蓁,是我。”
手被握住,可耳边的嘶嚎非但未停,反而愈发尖锐。
叶蓁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带着移动,本能地抗拒挣扎。“别拉我,雾里有东西。”
陈景玥见叶蓁双眼紧闭,浑身颤抖,心知是方才吸入迷雾所致。
她忙用湿布掩住叶蓁口鼻,另一手环过叶蓁肩背,用蛮力钳制住叶蓁,半抱半拖地将人往船舱带去。
“忍住,我们回舱里。”陈景玥声音沉稳,可心里却止不住惊慌。她感到叶蓁的身体正剧烈地颤抖,仿佛在与无形之物搏斗。
阁主与曲长老察觉这边异状,快步跟了上来。
回到舱室,陈景玥忙将门窗关紧。对跟进来的阁主急声道:
“劳烦师父照看叶蓁,弟子去去就回。”
不待阁主回应,陈景玥已闪身出门,在浓雾弥漫的甲板上疾行,很快寻到关先生。
“关先生,叶蓁出事了。”陈景玥言简意赅,将叶蓁吸入迷雾告知。
关先生面色一凝:“胡闹,那瘴气岂是能随意嗅探的?”话虽责备,动作却毫不迟疑,“快带我去看看。”
匆匆返回舱室。只见叶蓁躺在窄榻上,虽被曲长老按住,仍不时痉挛,额发尽湿,口中溢出模糊的呓语。
关先生俯身察看叶蓁面色,又探了探她腕脉,神色稍缓:
“所幸吸入不多,未伤根本。”他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银纹的香囊,置于叶蓁鼻尖下。
那香囊散发出一股幽香,如雪松混合着淡淡苦菊。
叶蓁在急促的呼吸间,渐渐被这股清冽的气息包裹。耳畔那些扭曲的嘶吼、诡异的幻象,缓缓退去。
陈景玥焦急的呼唤声,从遥远模糊变得清晰,将她从混沌中一点点拉回。
“叶蓁,叶蓁,能听见吗?”
睫毛颤动,叶蓁猛地睁开眼,眸中涣散片刻,待看清眼前陈景玥担忧的面容,她紧绷的身子一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景玥。”叶蓁无力的应了声。
“感觉如何?”关先生收回香囊,沉声问道。
叶蓁闭眼缓了缓神,才虚弱道:
“头仍有些昏沉,但清醒许多。那雾,甜腻之后有腥,腥中带腐,直冲脑髓。”
关先生点头:“你感受到的没错。此瘴非比寻常,似有活物般侵蚀。这香囊中的药草能宁神辟秽,但也只能暂时抵御,并非长久之计。”
关先生看向陈景玥和阁主,神色严峻,
“叶姑娘体质敏感,反应才如此剧烈。但时间一长,船上其他人,尤其是心神不宁或体质稍弱者,恐难幸免。”
陈景玥见叶蓁再次闭目凝神,与关先生一同出了船舱。
阁主与曲长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忧虑。
舱内寂静片刻,叶蓁缓缓睁开眼。
“感觉如何?”曲长老上前一步,低声询问。
“已好许多。”叶蓁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目光已恢复清亮,她起身,走向舱室一角的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