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族人撤退下去后,又有了撤离的时间,这次不仅把公道会成员全撤走了,还换来了十多个带着火器的采菱人。
另外,钱元宝看大事都安排完了,自己也要回吴郡了,就留下了孙立在城墙上面,协助韩寸保完成阶段性防守,并最终完全撤离,留下一座无钱,无粮,无补给的空城给羯族人。
又是天亮时分,城墙之上,韩寸保第一次看到火器,从采菱人那里借了一把火铳枪,翻来覆去的看:“昨天那一战,王上陛下所用的神器就是这个吧?”
一个采菱人回答:“那可不是,王上用的是手雷,虽然没这个打的远,但威力确实比这大多了。”
“手……雷?雷握在手里?我的乖乖……怪不得那么大的声音,还有火光……王上真是太厉害了……”
孙立在一旁说:“行了,现在乐平县就剩我们这十几个人了,多提高些警觉性,按照先前的部署,各自守一段城墙……”
采菱人拱手答应后,从韩寸保的手中拿过火铳枪,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观察城下状况了。
韩寸保则是不解的问:“那羯族首领雷士,手下兵马虽然不多,可也有四五千能战之骑,真靠我们这十几个人,能守得住吗?”
孙立挑眉一笑:“怎么?韩县令是信不过我呢,还是信不过王上?”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羯族人好战且凶残,确实是担心……”
“不必担心……经过昨日王上那一颗手雷,羯族首领心中定然畏惧,绝不会糊涂到大军攻城……我料想他,要么依靠族中擅长巫蛊之人,要么派出小股斥候探查虚实……总而言之,有这些兄弟在,韩县令可无忧了。”
韩寸保也点了点头,他虽然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看孙立说的这么成竹在胸,也就有了底气。
那昨天从乐平县撤退后,羯族首领雷士又做了什么呢?他带兵后撤二十里,一来是羯族人这一战后又惊又怕,一时间不能战,担忧乐平县的几个能人突袭;二来是撤到能打猎的地方,派人狩猎野物,用于补充粮食。
坐在简易帐篷中的雷士,眼下也有些焦头烂额,他确实害怕那个发出火光和巨响的怪异兵器,但更害怕的是手下的人从此失了作战信心。
自从被鲜卑王招募之后,南征北战,一直以来鲜有败绩。更没有什么他所畏惧的敌人,在他看来南方鲁国的将军,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更不要说鲁国灭亡后,一群土鸡瓦狗能造成什么影响。
可偏偏这一回,确实是在乐平一个小县城里,吃了两回亏。先是攻城战伤亡巨大,无功而退;又是一战死了多名心腹爱将,连军心都快散了。
万般无奈之际,雷士只好单独会见了随军的萨满,让对方卜卦,算算此战还有多少吉凶。
这个萨满当着他的面,杀了一条冬眠的蛇,并让蛇的血流在一个狼腿骨上,看血液会流成什么样的形状,以此来推断吉凶。
结果确实显示为大吉,而且敌人也确实为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组成的乌合之众,于是萨满举起狼腿骨,就恭敬的回答雷士。
“伟大的首领!从结果看,此战大吉!敌人皆是饥寒羸弱之辈,不堪一击!不过,那火光神器乃不祥之物,需以巫蛊之术化解方可万全!”
雷士眉头一皱:“你有破解之法吗?”
萨满低下了头:“只有五成把握,但若是明日天亮之后,首领派遣斥候,和我同去那县城下查探一下,兴许能有七八成的把握。”
“好吧……”雷士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叹了口气:“哎……明天你就挑三个机灵点的狼崽子,去把那个羊圈给砸了!”
“遵命,伟大的首领……”
第二天一早,萨满就在三个羯族的斥候的保护下,骑马来到了距离乐平县城墙四百步的地方。
在他们的认知中,无论是什么样的弓箭也射不到四百步外,所以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是绝对安全。他们四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下了马,还生起了一堆火烤肉干吃。
孙立早就看到他们了,但是他不着急动手,毕竟要让他们的惊吓受到位。于是就这么等着,看他们还能怎么闹。
果然,吃饱之后那萨满就开始跳起了诡异的舞蹈,他戴着一个狼皮面具,左手拿着骷髅,右手拿着把弯刀,口中时不时的发出嘶吼声。
另一边,韩寸保看了一会,结果没来由的说了一句:“这些家伙真狡猾,躲这么远。要是靠近点,看我不一箭射死他!”
“远?哪里远了?刚好啊。”他身旁的一个采菱人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另一个采菱人,在十几米外,大声的说:“不着急再等等……等阳光照在雪地上的时,正是他们看不清我们动作的时候……”
孙立走了过来:“再过一柱香的功夫,以我口哨为令,三枪齐发。”三名采菱人拱手答应,随后就聚在一起,把弹药上膛,做好了开枪前的准备。
口哨声一响,三把火铳枪同时发射,三发铅弹分别命中萨满的胸口、他手中的骷髅、以及其中一匹马的头颅。目的达成,就没有再开枪了。
这几乎瞬间发生的事情,落在城外那四个羯族人的眼里,又是另一种场景。
其中一个盘腿坐在雪地中吃肉干的斥候,上一秒还在不屑的笑,下一秒就听见口哨声响起,抬头去看城楼,却正好阳光照到脸,什么都看不清。
当他再回过头的时候,就看了极为诡异的一幕:萨满胸口炸开一个血洞,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栽倒在雪地里,狼皮面具摔落在一旁,双眼圆睁满是惊骇。
手中的骷髅被铅弹击碎,碎片飞溅。那匹骏马轰然倒地,头颅鲜血喷涌,染红了身下的白雪。他颤抖着爬过去检查,指尖刚碰到萨满冰冷的身体,就吓得魂飞魄散。
伤口焦黑狰狞,绝非弓箭所致,这“不祥之物”的威力,竟能跨越四百步取人性命!三个羯族斥候的内心,被极大的恐惧所覆盖,腿软的他们,艰难的骑上了马,也不管什么方向,只知道逃命。
韩寸保也被眼前这一幕所惊到了:“我的天!这……这神器也太厉害了!四百步啊!说打就打,还打得这么准!王上陛下麾下竟有如此宝贝,别说四五千羯骑,就是十万大军也不怕啊!”
一旁用麻布擦火铳枪的采菱人眼睛抬都没抬:“这算什么?我们还有火炮呢,一炮下去,敌人就直接打成了碎片……”
韩寸保还在惊讶,就看到孙立等人已经下了城楼,把城中最后的一点粮草全部带上,准备撤离了:“韩县令,你要不想走啊,那你就一个人守在这儿吧……”
“哎……等等我……这就来了!”韩寸保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却一直想要借一把火铳枪,打一枪过过瘾。不过,没人会借给他的……
整整两个时辰后,三名斥候才回到了驻地,添油加醋的把萨满的死告诉给了首领雷士。
“首领!我说的是真的!那乐平县城里藏着邪祟!我们遵萨满大人之命查探,躲在四百步外祈福驱邪,忽然一声怪哨响起,三道妖火从天而降!萨满大人被妖火击中,胸口炸开血洞,狼骨法器碎裂,连战马都被妖火焚顶而亡!这绝非凡间手段,是对方请了邪神相助,破了我们的萨满巫术!再打下去,整个族群都会被邪神吞噬啊!”
“噗!”一声后,斥侯的脖子被雷士用弯刀割开,倒在了血泊之中。
“尔等三人,谎报军情,乱我军心!来啊!通通给我处死!”雷士大发雷霆,但他不是真的生气,其实他是怕了,毕竟当人恐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转为愤怒。
来了四个人,把剩下的两名斥候拖出去处决。又来了一个人,拖走尸体后。一个小部族勇士请战来了:“首领,我是黄狐部族的路忒司,我愿带领我部一百三十名勇士,入夜之后从南面偷袭乐平!”
雷士皱着眉头望了他两眼,他的心中极为复杂,但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好!路忒司,你的名字我记下了,此战若是成功,你的部族将成为我的亲信!”想了一想又说:“人数是少了点……这样,我再给你五十人!”
路忒司双眼放光,用拳头击打胸口:“谢首领信任!路忒司定不负所托!入夜后必踏平乐平,斩除邪祟,将那妖火之源献于首领帐下,以慰萨满大人在天之灵!”
等帐篷里的人都离开后,雷士把自己请求鲜卑王,调到草原上作战的请命书,扔进了炭火盆里。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羯族可能的未来,雷士的眼中,彻底失去了游牧民族的凶狠……
入夜之后,带着一百八十骑的路忒司,来到了完全没有半点火光的乐平城下。萨满和那匹马的尸体,已经被野兽撕咬的面目全非。
有胆小的人问:“路忒司勇士……我们真的能够对抗妖火吗?”
路忒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蠢货!除了攻城,我们别无他选!”又压低了些声音:“雷士那个王八蛋,他以为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吗?粮草已经耗尽,就连肉干都已经不够支撑过今晚的了……难道你是想饿死吗?”
那人又说:“可我们打不赢怎么办?”路忒司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他们这些南方的羊,不是最喜欢诈降那一套吗?我们也未必不行啊……”
话说完之后,他们就点起火把,一边高喊一边缓慢靠近城墙。眼看着都已经向前走了一百多步,城中却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路忒司感到奇怪的时候,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顺着味道的方向看去,有一个很小的光点,在快速的移动着。
突然,那光点猛地撞在雪地上,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雪地之下的瓦罐雷连环引爆,火光冲天而起,积雪混着碎石飞溅。
路忒司连同最前面的十多人瞬间被掀飞,人马碎裂的残骸散落四周。极为恐怖的一幕,把幸存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只顾逃命。
三天后,雷士终于再次来到了乐平县,他是来投降的,却轻而易举的进了城。饿疯了的羯族人翻遍了整个乐平,却没有找到一口粮食……雷士最终倒在了族人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