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狂风暴雨之中,这股恶臭清晰可闻,浓烈到令人作呕!
王大力和坑底的工人脸色瞬间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起来。
张宏站在坑边,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的表情在惨白的灯光下凝固。
那恶臭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他的鼻腔,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死死盯着那块深色的塑料布,以及塑料布下隐隐透出的、类似人形的轮廓。
“报警…”张宏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封锁现场…所有人,退后!等警察来!”
……
警笛声穿透厚重的雨幕,由远及近。
红蓝闪烁的警灯在雨水中晕染开一片迷离而冰冷的光晕。几辆警车和一辆喷涂着“刑事勘查”字样的白色厢式车,艰难地驶过泥泞的工地,在警戒线外停下。
车门打开,几个穿着藏蓝色警服的身影迅速下车,为首的恰好是张宏在市局询问室见过的那位姓吴的老刑警。
吴警官面色严峻,扫了一眼深坑的方向,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让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他身后跟着穿着白大褂、拎着沉重勘查箱的法医和技术人员。
“张总工,”吴警官走到张宏面前,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眼神锐利,“现场什么情况?你们是怎么发现桥墩中藏着尸体的?”
张宏浑身湿透,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只是有些疲惫和沉重,“吴警官,刚才这处桥梁发生了坍塌事故。我在排查隐患时,注意到这处桥墩有不正常的施工痕迹……”
系统的存在不可能暴露,他只能把发现归功于自己眼光和经验。
吴警官点点头,不再多问,挥手示意技术队和法医上前。
勘查灯架了起来,将深坑照得亮如白昼。法医和技术员穿着雨衣和胶靴,小心地滑下泥泞的坑壁,开始进行专业而细致的现场勘查、拍照、初步检验。
包裹在黑色塑料布里的东西暴露出来。那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森森白骨和粘连着黑褐色残留物的部分衣物碎片……围观的工人们头皮发麻。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工作的地方竟藏着这么一具恐怖的尸体!
而且……塑料布包裹,藏尸水泥柱子,这怎么看都是杀人案的桥段啊!
也太恐怖了!
时间在压抑的雨声中一分一秒过去。
法医蹲在那具骨骸旁,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弄、检查着那些衣物碎片和骸骨本身。
“死者男性,年龄45岁左右,身高一米七左右……初步判断,死因为颅骨机械损伤……死者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了2年……”
吴警官忽然上前一步,目光如电,“他身上的衣服……”
法医点点头:“没错。是工地制服,而且看样式……”法医目光转向在旁边的张宏他们。
张宏心中一沉。他通过那些碎片已经认出来,这分明是三建工人穿的工服。
也就是说,这个死者很可能是三建集团的员工!
吴警官表情变得更加凝重,询问张宏:“这根桥墩,是什么时候浇筑的?谁负责的?”
“应该是在2007年年底。当时工程负责人,是樊建功……”
“那就没错了……”
吴警官深呼出一口气,目光带着一丝复杂:“张总工,你可能又捅出大篓子了。不过,这麻烦恐怕比之前诬陷你的那件事情,还要更麻烦……
我怀疑这具尸体牵扯到一件极为重大的案子……张总工,麻烦你们协助我们把现场保护起来,暂时停工。”
“好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张宏毫不迟疑答应。
吴警官没有说明,但是张宏已经猜到,这个死者或许与吕海强那帮人的贪污案有关。
毕竟,他们那帮人足足贪污了十几个亿。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是他们干不出来的?
或许,大桥的垮塌,这具尸骨的重见天日,冥冥之中都是天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自作孽不可活!
“收工!所有人员立刻撤离现场,注意安全!”张宏的声音在风雨中嘶吼。
工人们早已被那具白骨吓得魂飞魄散,听到命令,如蒙大赦,纷纷顶着暴雨,仓惶地收拾工具,冲向工棚或临时避雨点。
看了一眼仍然在暴雨中忙碌的警方,张宏一语不发沉重离场。
回到宿舍,换下湿透的衣物,那具尸体恐怖的模样盘旋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如同梦魇。
死者的身份现在还不确定,但张宏感觉,这具尸体的发现很可能牵扯出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变动。更大的麻烦或许会找上三建,找上邕廉高速项目,甚至……
找上他本人!
张宏脑海中闪过陈文秀温柔明媚的笑容。
心里一紧——今天原本答应要下午回去的,谁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仅下午没回成,连电话都忘了打。
现在都快到晚上了。文秀肯定要生气了!
张宏连忙拿出诺基亚N97——先前那台屏幕坏了,已经换了——拨打陈文秀的电话。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一连三遍,都是如此。
张宏心中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电话打不通?欠费,还是没电了?
无奈,他只好打电话到陈文秀的工作单位。
“你好,红河镇政府办…”
“小黄,我是张宏。陈镇长还在办公室吗?”张宏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
“哦…哦,张总啊……”对方愣了一下,“陈镇长下午去县里开会了,没见她回办公室…”
“出去了?什么时候?和谁一起?”张宏追问,心一点点沉下去。
“大概三点多?跟蓝书记一起…”
张宏又打了陈文秀其他同事的电话,包括那个蓝书记。
但是,得到了答复都是不知道陈文秀下落,分开后没见过。
张宏心情越发不安,他立刻拨通了老丈人陈建国的电话。
“文秀不在家。咋了张宏?出啥事了?”
最后一个可能破灭……张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窗外的闪电照亮他苍白的脸。
联系不上,下落不明……文秀该不会出事了吧?
这种可能,强烈的担忧,一冒出来念头就不可遏制,像刀一样切割他的心。
他猛地看向窗外,天地间一片混沌,暴风雨无情的肆虐,好像世界末日。
她去了哪里?电话为什么不通?下午三点多…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了!在这足以淹没一切的暴雨里…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向他袭来。
张宏死死咬着牙关。不会的,她不会有事。我亲自去找她!
他一把抓起手机和雨伞,就要冲出去。
就在这时——
嗡!嗡!嗡!
掌心里的诺基亚,突然震动,一个陌生的来电跳了出来。
张宏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不安预感愈发强烈。
他几乎是瞬间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听筒里,一片嘈杂的电流干扰声,滋滋啦啦,仿佛信号在风雨中艰难地挣扎。
紧接着,一个明显经过处理、如同金属摩擦般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穿透了噪音和窗外的风雨声,清晰地钻进张宏的耳膜:
“张宏。”
“你心爱的女人…在我们手上。”
“想救她?”
“一个人来316国道。”
“xxxxx位置。”
“马上。过时不候。”
嘟…嘟…嘟…
电话直接挂断,冰冷的忙音响起。
窗外猛地闪过一道比之前更加惨厉的闪电,将张宏没有血色的脸映照得一片死寂。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青筋在湿透的皮肤下狰狞暴起。
没有任何犹豫。
他猛地转身,撞开工棚单薄的门板,一头扎进外面倾盆的、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狂暴暴雨之中。
“江明!”他的嘶吼声贯穿了雨幕,“钥匙!”
黑色的别克suv如同蛰伏的巨兽,在风雨中猛地睁开血红的眼睛,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轮胎疯狂地卷起浑浊的泥浪,朝着316国道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方向,决绝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