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过去了一周。
邕州市人民医院。
住院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烈。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张宏!二狗他醒了!”
陈文秀高兴的跑过来。为了照顾张宏,她特意请了半个月的事假。
张宏跟着她来到重症病房,病床上,昏迷了一个多星期的孙二狗终于睁开了双眼,正在苏瑶的细心伺候下喝着碎肉粥。
“宏哥……”孙二狗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见到张宏,他露出了笑容。
张宏走到窗边,目光温柔,“感觉怎么样?”
“还行。我发现我生命力还挺强的!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死里逃生,孙二狗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但很显然,张宏了解他。他这么做不过是不想让大家担心他,为他难过。
张宏默默注视着他固定着支架的腰部。他已经从医生那里知道,孙二狗很可能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
他才二十一岁……
看出张宏眼神里的难关,孙二狗豁达一笑,翻过来安慰他:“不要紧宏哥。不就是以后坐轮椅嘛,你不可能不管我的是不是?我这也算提前退休,过上养老生活了。”
“……你好好养伤,配合治疗。先别放弃那么早,说不定,你这伤还能恢复……”
“嗯嗯。宏哥,我晓得。我会的……”
“苏瑶,辛苦你照顾二狗了。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我让人送过来。”
离开孙儿狗的病房,走在回自己病房的路上,张宏一语不发。
陈文秀也沉默地跟在后面。
“张宏……要不,咱们回灵山吧?”她忽然开口说,情绪低落。
张宏停步,转过身来看着她。她眼底闪烁着担忧的泪光。
他用右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而坚定地说:“别害怕。我们越退缩,那些人越嚣张。现在这样,说明我们马上就要抓到敌人的要害了……
要是现在半途而废,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可是……万一那些人又……”
“不会的。我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再发生。”
张宏语气坚定,带着毫不动摇的信念。
陈文秀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时,迷惘的眼神已经悉数退去。
她说:“你说得对,我们要继续战斗……张宏,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会永远支持你!”
“谢谢……文秀,遇到你是我人生最幸运的事……”
孤男寡女的病房里,他刚想顺势吻上她娇艳的唇,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张宏有些不爽地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周建华】。
他心中不快消失,带着期待按下接听键——“喂,老周。情况怎么样?”
他醒来后周建华亲自来看望,当面答应他会把凶手和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一周过去了,应该也有下文了吧……
周建华的回答大大出乎张宏预料。
“凶手抓到了。”
周华健的声音沉稳得像石头,“是本地的几个混混。背后的买家也抓了出来……你猜测的没错,就是吕海强他们那帮人……”
“吕海强,潘强,樊建功已经被绳之以法了……行凶是三人一起商量定下的。混混是樊建功找的……不仅如此,这三个人还交代了他们在三建集团这几年贪污受贿、违法违纪的事实……”
张宏眉头一挑。事情这么顺利?
这么轻易就抓到了这三个人?
而且他们还交代了其他的犯罪事实?
不对劲……
张宏把怀疑跟周建华说了之后,周建华叹了口气,“的确不对劲,警方是接到匿名电话报警,才确定吕海强三人的藏身处的。而且……”
“昨晚吕海强交代了犯罪事实后,今天早上他一大早就自杀了……用的是氰化物毒药。现在警方还在调查他是怎么拿到毒药的……”
张宏的左臂还打着石膏,挂在胸前,但眼神里的虚弱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淬火后冷却的寒铁的锐利。
“吕海强……他交代了什么?”
……
挂掉电话,张宏坐在病床边一语不发。
在一旁把两人对话听了七七八八的陈文秀,也有些精神恍惚。
谋杀案件的主谋,就这么畏罪自杀了?
危险自己解除了?
“断尾求生……”张宏打破沉默,表情凝重,“看来吕海强背后那些人,察觉到了危险,把他们当成了弃子。”
陈文秀叹气,“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她忍不住担心起来,“张宏,你……”
“放心。其实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张宏跟她解释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其实吕海强的“自杀”,既是警告,又是一种“撤退”。
意味着对方彻底放弃了三建集团和邕廉高速工程这个战场。不会再把过多资源和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因为随着吕海强的认罪,包揽下所有工程腐败的重大罪名。随着他的突然身亡,一切调查线索被强行中断,那些犯罪线后端的大鳄鱼由此得以脱钩。
换句话说,以后张宏在三建再发现什么腐败问题、工程问题,那都是吕海强的错。
责任已经无法再向上追溯。
电话最后,周建华善意的提醒张宏,接下来的事不是他能够掺和的了。
让他专心抓好邕廉高速工程就好。其他的事情,自然有相关部门和上面的大人物解决。
也就是说,随着吕海强的死,他和三建因祸得福暂时脱离了反腐斗争的漩涡中心。
暂时不用担心再出现类似的凶险状况了。
陈文秀搞清楚这些,彻底松了口气。两周假期结束,见张宏恢复良好,没有大恙,她匆匆返回了工作岗位。
出院的前一天,南方建投董事长吕鑫带着集团的一群高层,兴师动众地前来看望张宏。
吕鑫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沉重,一见面就主动上前,紧紧握住张宏没受伤的右手:“张总工!你受委屈了!”
他声音沉痛,目光扫过张宏吊着的左臂,“吕海强樊建功那几个败类!不仅贪赃枉法,竟然还敢丧心病狂地买人行凶!简直是集团之耻!你放心,他们已经被抓住了,一定会收到法律的严惩!”
吕鑫痛斥吕海强等人的罪大恶极,又嘘寒问暖。他身后的高层们也纷纷附和,表达着愤怒和慰问。
张宏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的假笑:“多谢吕董和各位领导关心。一点小伤,不碍事。让领导们费心了。”
寒暄慰问持续了十几分钟。
临走前,吕鑫特意落后一步,示意其他人先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张宏。
“张总工啊,”吕鑫脸上的沉重瞬间褪去大半,换上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示好,“这次三建出了这么大的篓子,管理承几乎烂透了!董事会商量过了,也向上面汇报了,为了保障邕廉高速项目的进度,希望你能暂代担任三建集团总经理职务,全面主持三建的工作……”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宏:“以后邕廉高速各项事宜,集团全力支持!希望你能不负众望,彻底肃清流毒,重整旗鼓!把三建,把邕廉高速,拉回正轨!”
张宏心头一跳。
三建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