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空军学院训练基地，离心机轰鸣声穿透厚重的隔音玻璃。
张宏站在观察窗前，手掌无意识握紧金属窗台的边缘，脸上满是纠结和心疼。
玻璃另一侧，淡蓝色的液压缓冲装置包裹着银色座舱，像一枚被巨手攥住的子弹。
座舱内，张星海穿着贴身的抗荷服，面罩下的脸绷得紧紧的。
她的双手死死扣住操纵杆，手臂肌肉因发力而凸显出清晰的线条。
“G值8.5，持续时间30秒。”
扩音器里传来教官冷静的指令，张宏的目光落在女儿脖颈处——那里的毛细血管因高压开始泛红，额角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抗荷服的衣领。
他的喉结动了动。
作为“盘古”工作组组长，他看过无数次极限训练的数据报告，8.5G的过载对经过战斗机飞行员来说只是常规科目。
但作为父亲，看着女儿只能通过痛苦训练来一点点压榨和突破人体潜能，他于心不忍。
“滴——”
警报声突然响起，离心机转速骤降。
座舱缓缓打开，张星海被医护人员搀扶着走出来。
她摘下头盔，双腿有些发虚，扶着舱壁弯腰干呕，脸色苍白得像纸。
“爸？你怎么来了？” 看到观察窗外的身影，她猛地直起身，强撑着抹去嘴角的水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张宏推开门走进训练室，接过医护人员递来的葡萄糖水，拧开瓶盖递过去：“刚好路过，过来看看。”
“我没事，就是刚才呼吸没调整好。”
张星海接过水杯，仰头灌下大半，喉结滚动的动作带着少年人的倔强，“教官说我刚才的抗荷动作标准，下次能冲11G。”
张宏没说话，伸手拂去她脸颊上沾着的碎发。
指尖触到的皮肤还带着训练后的灼热，与记忆中那个抱着他脖子撒娇的小女孩重叠。
他的系统悄然启动，扫描界面在视网膜上一闪而过：
【心率132次\/分，血压150\/95mmhg，肌酸激酶指标轻度升高，毛细血管轻微破损】
属于典型的过载训练应激反应。
这些数据他能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却无法量化女儿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疲惫。
“照顾好自己。坚持不住，就别勉强。”
“没事。爸，我撑得住。我还要当宇航员呢！”
张宏结束了探视，离开时，心里默默做出了一个决定。
当天下午，华夏科技战略会议在首都召开。
环形会议室里，全息投影将参会人员的影像悬浮在空中，来自各领域的专家围坐成圈。
张宏坐在主位，面前的虚拟屏幕上滚动着他亲自提交的两份科技研究项目立项申请。
【人体增强技术】。
通过基因编辑优化肌肉纤维密度，纳米机器人强化骨骼强度、循环系统，目的是使减少训练成本和周期，使普通人经过简单训练，也能迅速达到人类极限的体能。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调出一组动态模型——画面中，经过增强的虚拟人体在模拟火星重力环境下自由行走，承受10G过载时内脏位移幅度控制在安全范围。
“人体对于宇宙来说太过于脆弱，这项技术不仅可以降低普通人进入太空的门槛，也可以解决诸如骨质疏松、肌肉退化等太空生活带来的问题。
应用场景包括深空探测、极地作业、特殊军事任务，短期可支撑2035年载人火星任务，长期来看，是人类适应地外环境的基础。”
话音刚落，航天领域的院士率先点头：“确实。宇航服只能解决外部环境问题，人体本身才是最大的短板。去年‘白帝’战机试飞时，有三名飞行员因为抗荷能力不足被迫停飞，这个技术必须搞。”
议论声此起彼伏，大部分人对人体增强技术持肯定态度。
直到张宏切换到第二份文件，会议室的空气骤然凝固。
【记忆灌输技术】。
通过纳米改造，在大脑中植入“神经芯片”，使人类大脑获得直接写入数据的能力，理论上可实现‘72小时本科毕业’‘一周精通博士学科’。
屏幕上出现一张大脑扫描图，无数光点沿着神经网络流动，像一条发光的河流。
“不行！”
伦理学家周明教授猛地站起身，虚拟影像因情绪激动而出现细微的卡顿：“这是对人类意识的亵渎！知识不仅仅是数据，还有学习过程中形成的思维方式、价值判断——直接灌输和制造机器有什么区别？”
“我也反对。”
心理学专家李薇紧随其后，调出一组实验数据，“我们做过动物实验，强行灌输知识会导致恒河猴出现严重的认知混乱，有的甚至会攻击同类。人类大脑的复杂度是猴子的几十倍，风险不可控。”
反对声浪越来越高，张宏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他想起之前通过昆仑监控，看到的张星海刻苦学习训练的场景——
为了记住复杂的航天参数，在宿舍里熬夜到凌晨两点。
为了克服重力过载生理反应，在离心机里一遍又一遍折磨自己。
为了体能训练达标，每天高强度训练，手掌脚趾磨出了血泡，又磨成老茧。
……
如果记忆灌输技术能实现，无数像星海一样学习天赋普通的人，将彻底跨越大脑天赋的局限。
人人都能成为学霸，个人的潜能将得到极大释放，人类文明的发展力量也将因此得到呈指数级提升。
“张总工，你怎么看？”
龙振华的影像看向他，语气带着询问。
张宏直起身，调出一段视频——
画面中，一位失去双腿的退伍军人，通过神经控制的义肢重新站起来，在公园里跑步。
一位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科学家，通过记忆修复技术，重新拾起了中断十年的研究。
“技术本身没有对错，关键在于如何使用。”
他的声音平静却有力，“人体增强技术可以让宇航员在火星上自由行走，记忆灌输技术能让濒死的科学家留下宝贵的研究成果，让长达二十多年的教育，缩短到四五年。我们不能因为恐惧风险，就放弃推动文明进步的机会。”
会议争论了四个小时，最终达成妥协——
人体增强技术进入可行性研究阶段，记忆灌输技术被否决，但伦理风险更低的神经增强技术获得批准。
不同于记忆灌输，神经增强技术侧重于优化神经网络，提升学习效率，不直接灌输知识，风险可控。
科技长官周喆总结道：“这两项技术完成攻关后，先在科研人员和飞行员中试点，积累数据后再逐步推广。”
散会后，张宏独自回到“盘古”总部的私人办公室。
地下千米的“烛龙”办公室里，蓝色的全息光带在空旷的房间中流动，昆仑的主界面悬浮在中央，像一颗缓慢旋转的蓝色星球。
“昆仑，启动‘燧人氏’子项目。”
张宏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
【权限验证通过，烛龙最高加密启动。】
昆仑的电子音带着无情绪的平静，【请确认研究方向。】
“记忆灌输技术，重点突破意识映射稳定性和人格完整性保护。”
张宏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里显示着张星海的训练数据，“所有进展仅向我一人汇报，禁止接入任何外部网络。”
【指令已接收，‘燧人氏’项目启动。】
蓝色的光带突然收缩，凝聚成一个加密的数据流，消失在昆仑的主界面中。
张宏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模拟的星空——火星在屏幕上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一颗遥远的火种。
他知道记忆灌输技术的风险，他自己就是记忆传输技术的第一个使用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危险。
但他更清楚，当女儿穿上宇航服，踏上火星的那一刻，人类面对的将是比8.5G过载更可怕的挑战——
未知的环境、潜在的地外生命、甚至可能存在的文明冲突。
他必须为星海，也是为人类文明，提前准备好力所能及的底牌。
就在这时。
“爸，我通过新兵训练营考核了！”
通讯器突然响起，张星海的声音带着兴奋，背景里能听到欢呼声，“教官说我是同期学院里成绩最好的，可以提前进入下一阶段训练，下个月我就能开真正的战机了！”
张宏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手指在通讯器上轻点：“注意安全，有什么困难立刻跟爸爸说。”
“知道啦！”
张星海的声音顿了顿，突然变得认真，“爸，等我从训练部队结业，就能申请火星任务了吧？”
“嗯。”张宏看着屏幕上的火星，轻声说，“等你准备好了，爸爸会亲自帮你申请宇宙战记的驾驶员名额。”
通讯挂断，指挥中心恢复寂静。
张宏重新看向昆仑的主界面，眼神变得深邃。
他知道，自己正在走一条充满未知的路。
但只要能让女儿，让人类文明在星海中走得更远，这条路，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