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张宏愈发忙碌。
不停穿梭于盘古基地、联合政府总部和太空港。
他作为首席科学家、总设计师和总工程师,地球文明科技发展的各项重大事务,都需要他亲自牵头布局。
盘古基地地下三层,昆仑核心机房的冷光映在张宏脸上。
他盯着全息面板上的数据流——月球堡垒的主炮校准进度92%,首艘盘古级星舰的舰体焊接完成71%,全球防御网络的粒子护盾节点已部署18个。
所有计划都在按部就班推进。
昆仑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温和却带着一丝机械的冷静:
【张先生,冥王星基地的伪装程序已设置完毕,对外将显示为‘深空能源探测项目’,所有工作人员均已签署保密协议。】
张宏点头,手指在面板上轻轻划过。
画面切换到符云的影像记录——那个自称银河共和国监察员的男人,站在野猪岭凉亭里,笑容温和,眼底却藏着深不可测的光。
【他知道系统的存在……】
张宏在心里低声对自己说。
符云宣称地球文明的发展速度异常,又拥有那样神鬼莫测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他身上系统的存在——这件事甚至在华夏高层之中,也已经不是秘密。
对方却由始至终却没提系统的事,这不合理。
除非……对方另有打算。
张宏庆幸自己没有暴露出系统已经升级到解锁了2级文明全领域工程科技的信息。
这件事只有他本人知道。
事实证明,他当初的小心谨慎发挥了作用。
对方科技再怎么强大,也不能够直接读取他深藏内心的秘密吧?
能吗?
张宏不确定。
但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那个外星人已经对他或者说他身上的系统有所图谋。只是因为某种他不知晓的原因,暂时没有动手而已。
张宏看着终端里陈文秀和孩子们的录像许久。
“昆仑,最高权限指令,代号……”
……
晚上七点,张宏回到桃源别墅。
院子里,茉莉花的香气飘得很远。
陈文秀正在给花浇水,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水壶,水流细细的,落在花瓣上,溅起一点水珠。
“回来了?”陈文秀听到声音,回头看他,手里还拿着水壶,“饭在锅里热着,我刚浇完花,马上就来。”
“不用急。”张宏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水壶,“我跟你说个事。”
陈文秀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沉,不像平时那样带着温和,反而有种她从没见过的郑重。
“怎么了?”她问,声音放轻了些。
“你先跟我来。”张宏把水壶放在花坛边,伸手牵住她的手。示意程琳和赵芸先帮他们照顾一下孩子。
陈文秀愣了一下,却也默默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的忐忑,就像当年恋爱时一样。
半个小时后。
悬浮汽车降落在红河镇野猪岭。
这是地球上首次第三类接触发生的地方。
但对张宏来说,它更多的是承载他和陈文秀青春记忆和美好时光的地方。
那时候他们刚结婚,每天晚上张宏都会和陈文秀沿着红水河岸边散步,沿着观光道小路走上野猪岭的凉亭。
那里能看到红河镇的万家灯火,月光下起伏的秀丽山峦,天上闪耀的满天星海。
他们会坐在凉亭里,温存依偎,聊生活,聊未来的日子——那时候他们没想过,未来会是这么梦幻的模样。
后来,陈文秀怀星海星华的时候,在这里养胎,张宏每天照顾她,给她做饭。
那是他们生命之中最温暖的一段时光。
张宏牵着陈文秀的手,站在凉亭之下。今晚没有月亮,那道横跨天幕的七彩星环,成了夜空中最浪漫的景色。
她的手很暖,指尖带着光滑细腻的触感,柔若无骨。
他好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出自己的顾虑。
陈文秀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犹豫,没主动问,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还记得以前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骑自行车载我去上学,走到半路下雨,我们躲在桥洞下,你把外套脱给我,自己冻得发抖。”
张宏笑了,心里的沉重散了一点。
“记得。”他说,“后来你还感冒了,发了三天烧,我妈还骂我不懂事。”
“那时候你还跟我说,”陈文秀抬起头,眼里带着一点笑意,“以后要造一辆不会淋雨的车,还要造能飞的船,带我去更远的地方。”
张宏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车窗外的灯光,很亮。
“我做到了。”他说,声音有点哑,“我造了星舰,能飞到比邻星,能在太空里航行。可现在……”
陈文秀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她看着张宏的脸,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眉骨——那里有一道很浅的疤,是当年在建筑工地上,不小心被铁丝划伤留下的。
“你要走了,是吗?”她问,声音很轻,却很准。
张宏的心猛地一沉,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晚上的红河镇很安静,只有红水河流动的声音,偶尔有风吹过,带起蕨草的沙沙声。
星环的七彩光带挂在天上,和月亮一起,把水面照得像铺了一层碎银。
张宏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把她拥入怀中,渐渐用力。
恨不得把她融入自己身体一样。
陈文秀反手轻轻抱着他,温柔摸了摸他的后枕,就像在安慰孩子。
“那个外星人,符云……”
张宏低沉的开口,声音低得像被风吹散:“他没说,但我知道,他已经盯上我了。地球发展那么快,我有很大责任……所以,我或许不能再留在地球了……外星人不会允许我这个变量继续存在……”
他松开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如果我跟他走,他可能就不会再盯着地球,不会盯着你们。只是……文秀,我怕……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句话说出来,张宏感觉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
他不怕死,不怕面对外星文明的威胁,可他怕再也见不到陈文秀,见不到孩子们。
怕星耀再也不能给他看新画的飞船,怕星彩再也不能跟他玩游戏,怕陈文秀再也不能给他做麻辣牛肉包。
陈文秀的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她低下头,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张宏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
眼眶是红的,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她伸手,慢慢帮张宏整理衣襟——他的工装外套扣子没扣好,她一颗一颗地扣上,动作很慢,很认真。
“张宏,”她的声音有点颤,却很坚定,“你还记得你当年跟我说的话吗?你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扛。现在也一样。”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平张宏眉间的皱纹,像每次他加班回家时那样。
“你……放心去吧。”她说,“家里有我。孩子们我会照顾好,照顾好爸妈,照顾好……我自己。”
她的指尖滑到张宏的下巴,轻轻捏了一下,像以前开玩笑那样,只是这次,她的嘴角没笑,眼里却带着一点光。
“我会跟孩子们说,他们的爸爸,是去宇宙里为人类打坏蛋了。等打赢了,就会回来陪他们玩游戏,看他们画画。”
张宏看着她,心里又酸又暖。
他知道陈文秀有多怕他离开,可她还是忍着心痛,笑着给他打气。
这个女人,从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跟着他,不管是在桃源村的穷日子,还是后来成为联合政府首席科学家的风光日子,她从来都没离开过。
“文秀……”张宏的声音哽咽了,他伸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陈文秀的头靠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她闭上眼睛,手臂慢慢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
衣服上工地机械的味道,有天空的冷冽气息,有盘古基地的冷光味,还有他身上独有的、让她安心的味道。
“我等你回来。”她在他怀里轻声说,声音很轻,却像一个承诺,“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张宏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的茉莉花香气。
“我会回来的。”他说,声音坚定,“等我回来,我们再带孩子们来这里,看星星,看星环。”
“好。”
他们就这样抱着,很久很久。
风停了,红河的水静静地流着,星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水面上,像一幅不会分开的画。
……
车开回别墅的时候,院子里的灯还亮着。
程琳站在门口,看到他们回来,笑着说:“星耀刚才还问,爸爸和妈妈怎么还不回来,我跟他说你们去散步了。”
陈文秀点点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柔,看不出一点刚才的脆弱。
“辛苦你了。”她说,“孩子们都睡了吗?”
“星耀和星辉睡了,星彩和星梦在书房等你们,说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张宏走进客厅,看到星彩和星梦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爸爸!妈妈!”星彩看到他们,立刻站起来,把本子递过来,“这是我和星梦一起做的‘地球防御计划’,我们画了月球堡垒的主炮,还有星舰的队形!”
本子上画满了五颜六色的线条,有星舰,有月球,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爸爸指挥”“星彩驾驶战机”。
星梦站在旁边,有点害羞地说:“我查了资料,这里的引力参数可能不对,我已经改过来了。”
张宏接过本子,看着上面的画,眼眶又热了。
他蹲下来,摸了摸星彩的头,又拍了拍星梦的肩膀:“画得很好,比爸爸画的还详细。等爸爸从冥王星回来,我们一起把这个计划完善,好不好?”
“好!”星彩兴奋地说,“爸爸,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嗯。”张宏点头,声音很轻,却很认真,“爸爸一定早点回来。”
晚上,等孩子们都睡熟了,陈文秀坐在床边,帮张宏收拾行李。
她把他的工装外套叠好,放在箱子里,又把几件换洗衣物放进去,还有一瓶他常用的薄荷味牙膏——他说过,薄荷味能让他保持清醒。
“冥王星那边冷,多带件厚衣服。”她说,手里叠着一件深灰色的毛衣,“这件是我去年给你织的,你还没穿过。”
张宏看着她的侧脸,灯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一点柔光。
“文秀,”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如果……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们。”
陈文秀的身体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
“不许说这种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点命令的语气,“你必须回来。我和孩子们都在等你。”
张宏点头,把她抱得更紧。
他知道,他不能再犹豫了。
为了这个家,为了人类文明,他必须走这一趟。
哪怕前方是未知的宇宙,哪怕可能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