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1年,银河系人马座旋臂中段。
伊斯莱神国的外围区域。
观察者号的星门跳跃结束时,张宏正靠在观测窗前。
窗外的星空从扭曲的光带恢复成正常的模样,人马座旋臂的星云呈淡紫色,像一块被拉伸的绸缎,包裹着一颗翠绿的星球——那是伊斯莱神国统治下的“绿晶星”,也是他们此行的观察目标。
“绿晶星是神国的‘样板星球’,生态保护得很好,科技应用也很克制。”符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像儒雅的古代公子轻轻摆动,“但别被表面骗了,这里的‘秩序’,比英仙座帝国的武力征服更残酷。”
张宏没有回头,目光紧紧盯着那颗翠绿的星球。
从太空看,它像一颗镶嵌在星云中的绿宝石。表面覆盖着大片的森林,没有工业污染的痕迹,甚至看不到明显的城市轮廓,和英仙座帝国那些布满金属建筑的星球截然不同。
【准备隐形降落,目标:绿晶星赤道附近的‘琉璃城’。】
空灵的女性合成音响起。
这是观察者号飞船的AI“洛神”,在汇报进展。
符云挥了挥手,观察者号的舰体表面重新覆盖上淡灰色的伪装涂层,像一块融入深空的岩石。
飞船缓缓向绿晶星靠近,穿过大气层时,没有产生剧烈的摩擦,只有轻微的震动。
张宏看着窗外的景象渐渐清晰——
森林的树木高达百米,树干呈淡绿色,枝叶像透明的琉璃,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面形成彩色的光斑。
林间的河流是淡蓝色的,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游动的银色生物,像一群发光的小鱼。
琉璃城就建在森林之间,准确地说就在树木之上,像一个个多边形的蜂巢。
墙壁是透明的晶体,里面能看到淡绿色的光。房屋之间没有道路,只有悬浮的藤蔓状桥梁,连接着每一座建筑。
“看起来像童话里的精灵城。”张宏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
这和他想象中“神国”的样子完全不同,没有宗教建筑的威严,也没有奴隶制度的压抑,只有一种自然的和谐。
符云笑了笑,操控飞船降落在一片隐蔽的森林空地上:“下去看看你就知道了。记住,保持隐形状态,不要暴露行踪。伊斯莱人的基因探测很敏锐,一旦发现外来者,会立刻启动防御机制。”
张宏跟着符云走出飞船,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
草叶上的露珠沾在他的裤脚,带着淡淡的清香。周围的树木散发着柔和的光,林间的鸟鸣声清脆悦耳,像一首自然的乐曲。
“跟我来。”符云率先往前走,脚步很轻,没有惊动林间的生物。
张宏跟上他,穿过茂密的森林。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的树木渐渐稀疏,琉璃城的全貌展现在眼前——
多边形的晶体房屋排列得很整齐,每一座房屋前都站着一个“人”。
他们的外貌各不相同,有的皮肤呈褐色,身上覆盖着细密的甲壳。有的眼睛是复眼,闪烁着暗红色的光。有的头顶长着细长的触须,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这些都是被伊斯莱人征服的附属种族,身上带着明显的基因改造痕迹。
而在房屋之间的悬浮平台上,坐着另一种“人”——他们身材高挑,皮肤呈淡紫色,背后长着一对巨大的蝶翼,翅膀上的花纹像彩色的琉璃,在阳光下闪烁。
他们的面部轮廓精致,像人类的贵族,身材像是蜂和人的混合体,眼神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
这就是伊斯莱神国的统治阶层,纯血伊斯莱人。
一个皮肤褐色、带着甲壳的附属种族成员,正恭敬地向悬浮平台上的伊斯莱人递上一个透明的晶体瓶。
瓶里装着淡绿色的液体,看起来像是某种营养液。
伊斯莱人接过瓶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那个附属种族成员立刻鞠躬,转身离开,动作僵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个被操控的木偶。
“他们没有自我意识?”张宏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适。
“有,但被改造了。”符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伊斯莱人用基因技术,削弱了他们的独立思考能力,强化了‘服从’的本能。
被改造过的种族会发自内心认为,为纯血伊斯莱人服务是‘荣耀’,甚至渴望接受更深度的改造。比如长出触须,或者更换复眼,因为那会让他们‘更接近神’。”
张宏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这种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异化,比英仙座帝国的军事征服更可怕。被改造者失去了自我,却还以为自己在追求“荣耀”。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一片开阔的广场。
广场中央有一座巨大的雕像,是一个伊斯莱人的形象,蝶翼展开,双手高举,像是在接受朝拜。
广场上,一群附属种族成员正整齐地跪拜,嘴里念着听不懂的祷词,声音低沉而狂热。
“这是‘朝圣仪式’,每天一次。”符云解释,“他们在向伊斯莱神皇祈祷,祈求获得‘改造的机会’。神国的宣传说,只有最忠诚的信徒,才能得到神皇的‘恩赐’,变成‘更完美的生命’。”
张宏的目光扫过跪拜的人群,突然停住了。
在人群的边缘,有一个身影格外显眼——他的身材和人类相似,却长昆虫般的节肢,皮肤呈暗褐色,覆盖着细密的甲壳,头顶的触须已经干枯,显然是改造失败的产物。
但他的面部轮廓,依稀能看出地球人类的特征。高挺的鼻梁,略微凹陷的脸颊,甚至还残留着一丝亚洲人的面部特征。
【深度扫描启动……】
【种族:地球人类,亚洲人种】
【基因混杂度:68.9%……】
系统扫描反馈的结果无比沉重。
“这里怎么会有……地球人?”张宏的声音瞬间变冷,手指下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符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平静:“大约五十年前,伊斯莱神国的‘基因教派’在太阳系边缘捕获了一艘地球的科考船,船上的船员都被带回神国,进行了基因改造。”
“为什么?”张宏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他们为什么要改造地球人?”
“因为‘基因多样性’。”符云的语气依旧平静,“伊斯莱人认为,宇宙中的每个种族,都有独特的基因优势。
地球人的适应能力很强,基因序列也相对稳定,是很好的‘改造素材’。
并且……在他们看来,把地球人改造成‘更完美的形态’,是一种‘恩赐’,而不是伤害。”
张宏看着那个地球人的身影,他正和其他附属种族成员一起跪拜,复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麻木的狂热。
他想起了地球的同胞,响起了盘古工作组的同事,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如果他们被改造成这样,失去自我,变成麻木的傀儡,他绝对无法接受。
“基因教派是什么?”张宏的声音低沉,压着心里的愤怒。
“神国的一个极端组织,也是神国扩张的‘先锋队’。”符云解释,“他们的舰队在银河系四处游荡,寻找有潜力的种族,掠夺基因样本,进行改造实验。他们的目标,是为伊斯莱神皇打造‘完美的生命军团’,让神国统治整个银河系。”
张宏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地球人的身影。
阳光落在那个“人”干枯的触须上,泛着冷硬的光泽。广场上的祷词还在继续,低沉而狂热,像一曲扭曲的赞歌。
张宏突然明白了,绿晶星的美好景象,只是神国的伪装。
在琉璃般的房屋和翠绿的森林背后,是流淌着基因改造液的实验室,是失去自我的附属种族,是用“荣耀”和“信仰”编织的牢笼。
这种文明,比英仙座帝国更危险。
帝国用武力征服,至少还能让被征服者保留反抗的意识。而神国用基因和信仰,彻底摧毁被征服者的自我,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成为奴隶。
“走吧,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看看。”符平静地说,情绪没有波澜,似乎只是在进行例行公事的科研考察。
几个小时后,观察者号降落在名为神晶星的星球的隐蔽山谷。
一落地,张宏就闻到了空气中古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