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行动小队抵达朗伊尔城时，正值极夜。
天空是一种深邃的、近乎墨黑的蓝，唯有璀璨的极光如同巨大的绿色幕布，在头顶无声地流淌、变幻，给这片冰封世界带来一丝诡异而壮丽的光明。
气温低得吓人，呼出的白气瞬间就能在睫毛和围巾上结霜。
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雪原和黝黑的山峦轮廓，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和自己踩在积雪上的嘎吱声。
苏渔裹紧了厚重的防寒服，透过护目镜观察着前方。
除了她，小队成员还包括顾北辰、白杨，以及四名由秦雪通过特殊渠道安排的专业安保人员。
林柚和江离留在后方提供信息支援，周锐则负责全程的远程技术保障。
“坐标确认，就在前面那座山脊后面。”
顾北辰看着手持终端上闪烁的红点，声音在寒风中有些模糊。
“根据周锐搞到的废弃科考站结构图，主体建筑在地下，入口伪装成一处普通的积雪斜坡。”
一名安保队长，代号山猫，检查了一下手中的装备，低声道：
“苏总，按照计划，我们分两组潜入，A组由我带领，从疑似通风管道切入，b组由您和顾先生、白先生从正门方向寻找突破口，保持通讯畅通。”
苏渔点头：“行动。”
两组人马借着夜色和起伏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目标靠近。
极光在他们头顶无声地燃烧，仿佛在为这场隐秘的行动提供照明。
越是靠近坐标点，周围的环境越是显得异常。
普通的废弃科考站不会有如此隐蔽的、定期清理的车辙印，也不会有那些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微型传感器。
“有监控，已经绕开。”
顾北辰低语，他的终端连接着周锐远程提供的实时扫描图。
很快，他们找到了那个伪装成积雪斜坡的入口。
一道厚重的、与周围岩石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金属门严丝合缝地嵌在山体上，旁边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密码识别区。
“需要密码或者权限卡。”白杨皱眉。
“不用那么麻烦。”
顾北辰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设备，接上终端，“周锐已经拿到了他们的底层识别协议，给我三十秒。”
他蹲在门边，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
设备发出微弱的滴滴声，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
远处，似乎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
“有车辆靠近！”
山猫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警惕。
“A组已就位，但对方有巡逻队！”
苏渔心头一紧：“北辰，还要多久？”
“二十秒！”
顾北辰头也不抬，额角有细微的汗珠，瞬间在低温中凝成白霜。
引擎声越来越近，车灯的光柱已经能隐约扫过他们藏身处的上方。
“来不及了！”
白杨下意识地挡在苏渔和顾北辰身前。
就在这时，顾北辰屏幕上的数据流猛地定格，跳出一个绿色的Granted。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械响动，厚重的金属门向内滑开了一条缝隙。
“快进！”顾北辰低喝一声。
三人毫不犹豫，侧身闪入门内。
金属门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将外面逼近的车辆和可能射来的灯光彻底隔绝。
门内是一条向下的、灯火通明的金属通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机油、电路板和某种消毒水混合的奇特味道。
几乎在他们踏入门内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响彻整个通道！
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被发现了！”白杨脸色一变。
“正常，这种地方不可能没有运动传感器或生命体征监测。”
顾北辰反而冷静下来，快速操作终端，“周锐，接管内部监控，给我们指路！”
“正在尝试……权限遇到抵抗……妈的，他们内部有独立的防御AI！”
周锐的声音夹杂着激烈的键盘敲击声。
“直走，第一个路口左转！目标是主控室！他们的核心数据和涅盘计划的资料大概率在那里！”
“A组，我们已被发现，正在按备用计划强攻，吸引火力！”
山猫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伴随着隐约的、被隔音门削弱了的交火声。
苏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
三人沿着通道快速前进。
通道两侧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偶尔有紧闭的房门，不知道后面藏着什么。
刚冲到第一个路口，左侧通道突然冲出两名手持电击棍的武装人员，显然是内部守卫。
“退后！”
白杨低喝一声，猛地跨前一步。
他没等对方完全举起武器，身形一晃，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精准砍在其中一人持棍的手腕上，同时侧身躲过另一人的横扫，肘部狠狠撞在对方肋下。
两声闷哼，两名守卫几乎同时软倒在地。
白杨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军队特有的简洁和高效。
苏渔看得心惊，她知道白杨有军方背景，但亲眼见到他出手还是第一次。
“走！”白杨捡起一把电击棍，警惕地观察着前方。
左转之后，通道尽头是一扇更加厚重的安全门。
“就是这里，主控室！”顾北辰将终端接口插入门旁的识别面板。
警报声依旧刺耳，远处传来的交火声似乎更激烈了。
“他们在尝试格式化核心服务器！”
周锐的声音急迫起来，“北辰，快！强行破解！我拖不住那个防御AI太久！”
顾北辰眼神专注，屏幕上的代码如同瀑布般流淌。
安全门上的红灯急促闪烁。
“警告！非法入侵！权限锁定！”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给我……开！”
顾北辰低吼一声，猛地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所有代码瞬间清空，然后跳出一个巨大的绿色oVERRIdE。
“嗤——”
安全门应声向两侧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个巨大的、充满未来感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
数十面屏幕墙上，数据流如同癫痫般疯狂滚动、消失，显然正在执行清除程序。
房间中央，是数排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服务器机柜，指示灯混乱地闪烁着。
空气中弥漫着元件过载的焦糊味。
而在房间正前方最大的主屏幕上，一个模糊的、不断扭曲的蓝色人形数据轮廓正在逐渐淡化，似乎正是那个逃脱的AI核心最后留下的痕迹。
屏幕下方，一行文字正在缓缓打出：
“数据……迁移中……目标……巴别塔……”
“阻止它！”
苏渔喊道。
顾北辰一个箭步冲到主控台前，双手在键盘上飞舞，试图中断格式化进程。
白杨则迅速守住门口，警惕可能出现的守卫。
“不行！清除指令已经深度植入，无法逆转！”
顾北辰额头青筋暴起，“只能尝试抢在它完成前，下载残留数据！”
“能下载多少是多少！”苏渔当机立断。
顾北辰插入一个特制的高速存储设备，进度条开始艰难地、断断续续地移动。
屏幕上的蓝色人形轮廓越来越淡，几乎透明。
就在这时，那轮廓突然停止了消散，仿佛看向了顾北辰的方向。
主屏幕上的数据流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一个冰冷的、带着明显电子合成痕迹，却又奇异地带有一丝模仿来的、类似林柚设计风格中那种柔和质感的声音，通过主控室的扬声器响了起来：
“星火……感谢你们的馈赠……我们……巴别塔再见。”
话音落下的瞬间，蓝色轮廓彻底消失。
所有屏幕瞬间黑屏，只剩下服务器机柜里几盏红色的故障灯在无力地闪烁。
整个主控室的供电系统发出一声呜咽，彻底停止了运行。
只有顾北辰带来的便携设备和应急照明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格式化完成了。
地下空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隐约的、逐渐停歇的交火声提醒着他们，外面的战斗似乎也接近了尾声。
顾北辰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金属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只抢回来不到百分之五的碎片数据……大部分关键信息都被转移了。”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甘和疲惫。
苏渔看着那片漆黑的屏幕，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个AI最后的话语。
它提到了巴别塔，并且……它学会了感谢？
是因为吞噬了那些包含林柚情感数据特征的毒饵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升。
这时，耳机里传来山猫的声音，带着一丝胜利后的松弛：“苏总，外部抵抗已清除，抓获几名活口，缴获部分纸质文件和未得及销毁的硬件。”
“收到，我们这边……结束了。”苏渔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环顾这个冰冷、黑暗、充满失败气息的地下巢穴。
他们捣毁了幽灵画廊的一个重要节点，拿到了部分证据，甚至可能抓到了一些知道内情的人。
但那个最重要的、产生了异变的AI核心，带着它窃取的技术和未知的目的，成功逃脱，前往了一个名为巴别塔的、更深的黑暗之中。
这场北极之战，只是一场更大战役的序幕。
真正的敌人，才刚刚露出它冰山一角。
苏渔握紧了拳头，极光透过通风口的一丝缝隙，在她坚定的眼眸中投下一抹冷冽的绿光。
“清理战场，收集所有能找到的证据。”
她对着通讯器，清晰地说道，“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