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成功抑制住自身对名誉、财富、权势、女色的欲望，超感能力却点燃了其他方面的欲望，探索未知、创造新事物也成了一种迫切欲望，当下的他似乎正在被这种欲望驱使。
人不可能毫无欲望，可是也不能完全为欲望而活着，那样就会迷失自我，做出的抉择都只是为了满足欲望服务，等同于沦为了欲望的奴仆。
欲望并不单纯是生物层面大脑多巴胺的刺激，也是意识层面的自我需求，意识需要对现实世界的改变证明自我的存在，所以要驱动身体做事，生物层面的本能和意识层面的理性合理配合，做事情才能事半功倍。
但是，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效率，都要事半功倍真的好吗，身体的生物本能和意识的理性结合就是完整的自己吗？
罗平也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一种什么状态，不确定现在的意识能不能脱离肉体独立存在，他能直接指挥的那些微型工厂和微型机器人是不是也算他身体的一部分呢？
仔细的想想，他研究的微型工厂，微型机器人这些东西，并没有特别迫切的现实需求，还是意识层面的兴趣成分更多一些，没有这些，他一样能正常生活，罗娜的公司一样可以按部就班的量产智能机器人。
既然如此，他一个人在这里废寝忘食似乎很没必要，他完全可以用更轻松的方式去做这些，用更多的时间去深入思考。
能设计出来，制造出来的东西就一定合理吗？
存在的未必合理！
所谓的理也不一定合理，自己心中的理别人就未必认同！
心中的理来自于自身成长经历形成的认知，并不会一成不变，所谓的合理自然也不是一成不变了。
陷入短暂迷茫的罗平走出了无尘车间。
外面的大车间并没有安装几台设备，大部分地方都空着，前一阵子他在地面画下五个圆，指挥机器人搭建了五座临时的小屋子，里面安装了取暖器给微型机器人供能，让它们向下挖掘扩张数量。
车间外面气温零度以下，车间内的温度高一些也很有限，小屋子里的温度却可以保持在四十摄氏度以上。
十几天过去，小屋子里面似乎变化不大，地上并没有出现黑漆漆的大洞。
当初铺满地面的纯黑色微型工厂变得稀疏很多，他画的圆形地面范围内，出现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洞，尽管都是黑色，在光线的照射下却有些轻微不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在罗平的感应中，微型工厂大规模向下渗透了十几米的深度，早已经穿透混凝土地基，进入下面的岩石层，还有少量的先头部队已经向下渗透了超过百米，它们并不是像挖掘机那样整体破坏，而是随着数量的扩张有计划、有步骤的深入挖掘，然后横向扩散。
这种扩张方式并不是他提前设计好的，而是无数微型工厂和其中的微型机器人自然而然的选择，似乎本来就该如此。
无数极为细小弯曲的孔洞纵横交错，形成了立体的网络，可以在更小的空间内建设更多的微型工厂，微型机器人在孔洞的网络快速移动，可以用更高的效率获取需要的原材料，完成设定的工作指令。
五个小屋子下面微型工厂的分布模式高度雷同，连向下渗透的深度都差不多。
罗平忽然察觉到这些功能简单的微型工厂和忙碌其中的微型机器人，似乎也有一种朦胧的集体意识，尽管各自的分工不同，却能不约而同做出相似的抉择，确保整体方向符合他设定的要求，按照他画下的圆形区域向下挖掘！
他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蚂蚁统帅，这些肉眼不可见的微型工厂、微型机器人就是他麾下的士兵，整齐划一的执行他的命令。
他与这些微型工厂和微型机器人并没有人类之间那样的语言联系，仿佛这些就是他意识的一部分，能感受到他的想法，理所当然的去执行，不需要考虑为什么。
或许这就是他感觉被欲望驱使的根源，力量都是相互作用，这些数量不断增长的微型工厂、微型机器人成为他意识的一部分，同时也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自然也就成为他欲望的来源，还是最本能、最纯粹的欲望。
完全摒弃欲望不可能，他要做的是控制欲望，而不是完全被欲望支配，这样才能保持原有初心，不至于走火入魔。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微型工厂和微型机器人让他拥有了更多的可能性，可以做到很多以前难以想象的事情，实际上他的意识再强大，微型工厂数量再多，能做的事情终究是有限的，不可能什么都去尝试，应该收敛欲望，只聚焦到最感兴趣的方向上。
就像他在地面画下的圆，让微型机器人瞄准一个方向渗透，才能有更强的穿透力，如果不加控制随意扩散，可能会把整个厂房、整个谷地表面都破坏掉，未必有现在的效果。
自己不应该忙着去设计更多的东西，应该停下来好好想一想，确定未来的方向，然后在此基础上再去创造新事物。
罗平走进一个小屋子里，圆形区域边缘摆了两块砖头大小的黑色固体，还有一块只有半截，明显是没有成型。
这是他设计的储能颗粒组装起来的电池，这样的形状大小可以直接替换智能机器人现在用的电池，质量还更轻一些，存储的电能却是现有电池的四十多倍。
拿起一块在手上掂了掂，比红砖还轻许多，跟他预计差不多，其实密度还可以做的更大一些，为了提高安全性，牺牲了一些质量，让电池有更高的韧性。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节省材料，他觉得现有的储电能力已经足够机器人使用了。
要知道这种电池自带充电能力，不需要外接电源，只要有一定环境温度就可以自动充能。
机器人虽然是真正的钢筋铁骨，持续的高强度劳动一样会金属疲劳，也需要时间休息，至于其他类型的工作，这种电池几乎可以让他们无限续航了。
两块电池是这些微型工厂过去半个多月的总产量，以后会迅速增加，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供应东皖基地的所有机器人使用。
地下十米处的温度开始逐渐升高，也意味着微型机器人可以获取的能量更多，数量增长的更快，生产速度当然也会指数级增长，他反而要考虑如何进行调控。
接下来是限制储能颗粒的产量，还是为这些几乎不需要成本的储能颗粒找到新的应用方向，应该列入他的思考范围。
罗平放下手里的电池，走出小屋子，也离开待了不知道几天的车间。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竟然是个大晴天，天空恢复了那种纯净的蓝色，车间外面的水泥道路没有积雪，机器人清扫的很干净。
道路范围外的积雪还没有化掉，估计等不到化完，下一场雪就又来了。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穿越综合楼走廊，走最近的道路回宿舍，而是沿着车间外的道路向南走，一直走到厂区南边的东西向主干道。
所谓的主干道，既不宽也不长，谷地东西长度七八公里，基地的宿舍楼、综合楼、厂区所有建筑总共只占了很小一部分，主干道从东面入口进来，不过修了一公里多一点，只有十五六米的宽度。
主干道南面地势逐渐降低，进入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地带，最低的地方就是大雪没有覆盖到的小溪，宽的地方只有两三米，窄的地方不足一米，偏偏水流不绝。
罗平站立的地方距离溪流有一两百米远，他却能很清楚的感知到溪流的深浅，溪水的温度，甚至里面的矿物质含量，这种感觉很奇妙。
过去一直忙着思考完善各种设计，完全忽略了谷地内各种自然的信息，现在停止思考，静下心来感受，仿佛身心都变得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