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昭就被砸在草棚顶上的雨珠惊醒了。
他掀开草帘,迎面扑来的冷雨裹着土腥气,东边那片鱼肚白早被铅灰色乌云吞得干干净净。
昭哥!渠塌了!
王铁柱的喊声响得像炸雷,林昭踩着泥坑往工地跑时,裤脚早被雨水浸透。
刘二河正蹲在垮塌的渠段边,枯瘦的手攥着块脱落的石片,雨水顺着他灰白的鬓角往下淌:你看这灰浆——他把石片递过来,混着黄土的泥块遇水就散,昨晚我就说,普通灰浆扛不住暴雨,现在倒好......
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条引水渠是桃花村三十七条人命的活路——去年大旱,村西那片盐碱地颗粒无收,七个老人饿得瘫在草席上。
他带着村民挖了三个月,就为把后山泉水引过来,把盐碱地泡成能种稻子的良田。
若不用糯米灰浆,这工程前功尽弃!刘二河的声音被雨声撕得破碎,可糯米......
碎米!林昭突然想起去年社区修缮老墙时,师傅用碎米熬浆的事,祠堂里存的陈米,筛出碎粒一样能熬!
话音未落,他已经往祠堂跑。
李老四正顶着油布往米缸上盖,见他冲进来,瘦巴巴的身子往米缸前一堵:这是祖宗留下的祭米!
光绪三十年存的,要留着清明......
四叔!小翠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怀里抱着本磨旧的牛皮纸本子——那是林昭定的积分本,村民帮工、修路、教孩子识字都能积分,换盐巴换药。
她翻到最后一页,雨水在纸页上洇出小团墨迹:我用三百积分换半袋米!她指腹重重压在自己画的新仓房设计图上,等新仓房盖好,祭米能存得更干!
李老四的手颤了颤。
他望着小翠睫毛上挂的雨珠,又望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修渠积分+50字迹——这丫头上个月为搬石头,手掌磨出的血泡到现在还没消。
拿......拿半袋。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时碰倒了供桌上的烛台,祖宗要怪,就怪我这老东西。
林昭接过米袋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地一响:民心值+3(当前:68)。
他攥紧米袋冲进雨幕,远远看见刘二河正带着几个村民支起陶瓮,灶膛里的火被雨浇得噼啪响——那是熬灰浆的灶。
昭哥!上游水坝!
张铁牛的喊叫声从山梁上传来。
林昭抬头,就见上游方向腾起一团黑烟,混着炸雷般的轰鸣。
他拔腿往堤坝跑,泥点溅得老高——那水坝是去年冬天他带着村民修的,截住山泉水往渠道引,要是炸了......
等他赶到时,雨幕里影影绰绰有个人影正往回跑。
王铁匠的火铳地顶上膛,铁砂在火把下泛着冷光:赵黑虎!
赵黑虎的褂子被炸开个口子,脸上沾着草屑,看见林昭时眼里闪过慌乱:我......我路过!
放屁!王铁匠的火铳往前顶了顶,十年前赵文远淹咱们稻田,用的就是炸坝这招!
你老子是赵文远的狗腿子,你倒学了个十足!
林昭这才注意到,赵黑虎脚边散落着半截导火索,还沾着湿泥。
他蹲下身,指尖触到堤坝上新鲜的炸痕——这坝要是真炸了,山洪冲下来,刚修好的渠道连渣都剩不下。
绑起来。他声音冷得像冰,等雨停了送官府。
赵黑虎被拖走时,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林昭转身往渠道走,却见刘二河正跪在泥里,双手捧着一把淤泥:昭子,泥里掺了沙!
他心里一沉,蹲下来扒开表层淤泥。
雨水顺着指缝往下淌,他突然摸到一道凸起——是刻在渠底的蛇形纹路。
林昭指甲抠住纹路边缘一掀,半腐烂的麻布袋露了出来,里面的沙子正随着雨水往外漏。
赵家在渠底埋了沙袋!他声音发颤。
这些沙袋平时被淤泥盖住,等雨季水位上涨,沙袋泡烂了沙子漏出来,渠道就会被泥沙淤塞,到时候就算水引过来,也灌不进稻田。
他扯着嗓子喊,所有网格员带火把!
二十个举着火把的身影从雨幕里冒出来——这是他按社区网格制分的,每五户选个网格员,平时管治安,现在全成了工程队。
火把的光映着雨水,照出渠底密密麻麻的沙袋,像蛰伏的毒蛇。
系统突然震动起来,蓝色光幕在他眼前展开:触发【工程危机】,请选择:A.立即举报(贵族仇恨值+10)b.秘密修复(民心值-5)c.引水冲沙(风险值+20)
林昭盯着选项,雨水顺着下巴滴在光幕上。
选A的话,赵家人肯定狗急跳墙,现在桃花村还没足够的兵力对抗;选b......他望着蹲在渠边挖沙袋的小翠,她的破布鞋早被泥水泡软了,露出大脚趾,民心值-5就像扎在他心口的针。
选c。他咬着牙说。
三百村民在他的指令下冲向闸门。
林昭攥着撬棍,雨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他却看得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只要现在开闸,用山泉水的冲力把沙袋里的沙子冲进下游,渠道就能保住。
随着一声喊,几十条胳膊同时发力。
闸门作响,浑浊的山泉水裹着雨珠奔涌而下,冲过渠底时掀起层层泥浪。
林昭望着水流方向,突然听见上游传来闷响——是春汛的第一波水浪,正裹着冰碴子往这边冲。
赵黑虎被绑在堤坝的槐树上,雨幕里他突然瞪圆了眼,望着上游方向嘶喊:水!
水来了——
林昭抬头,就见远处山坳里腾起一道白浪,像头醒过来的巨兽,正卷着枯枝碎石,朝着渠道方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