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将书房内的四道身影拉得长短不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凝重。
林昭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摊开的舆图上轻轻敲击,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面前的三位心腹干将。
“南征之势,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家盘踞江南百年,根深蒂固,欲破其根基,必先断其命脉。”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陆青,这位向来以沉稳和智谋着称的军师,上前一步,指着舆图上贯穿江南的几条水路,沉声道:“主公所言极是。赵家之命脉,正在于其掌控的江南三大粮仓。这三大粮仓,不仅是赵家私军的粮草来源,更是其控制江南人心的根本。粮仓皆依水路而建,由四通八达的漕运相连。若能断其漕运,则三大粮仓互不相通,赵家军心、民心,必将自乱阵脚。”
林昭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最欣赏陆青这种一针见血的洞察力。
“具体路线,你可有计较?”
陆青的手指顺着舆图上的一条主水道划过,最终点在一个名为“白鹭渡”的渡口上。
“此地是‘嘉禾仓’的上游必经之处,水道狭窄,守备相对松懈,是最佳的突袭地点。”
一直沉默不语的楚月,此刻眼中却燃起了熊熊战意。
她一身劲装,英姿飒爽,抱拳请缨道:“主公!末将愿亲率三百精锐,夜袭白鹭渡!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运粮船队,定叫赵家措手不及!”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与杀伐果断,仿佛已经看到了火光冲天的场景。
然而,林昭却缓缓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不。”
一个字,让书房内的气氛瞬间一滞。
楚月有些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急切:“主公,为何?焚粮断道,乃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直接,却未必有效,更非上策。”林昭的目光从舆图上移开,落在了楚月的脸上,“楚月,你要记住,我们是改革军,不是流寇。烧粮,烧掉的是百姓的口粮,是民心。我们要的,是整个江南,而不是一片焦土。”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锋芒:“我们不是要烧粮,而是要……换粮。”
“换粮?”陆青和楚月异口同声,眼中满是困惑。
连一旁静静聆听的苏晚晴,美眸中也泛起了思索的涟漪。
林昭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仿佛能洞穿人心。
“陆青,我需要你连夜绘制出白鹭渡周边最详尽的水路图,包括每一处暗礁、每一段水流缓急。同时,安排一批最可靠的弟兄,伪装成越州来的商队,熟悉行商的一切细节。”
他又转向楚月:“楚月,你的三百精锐,不是用来冲锋陷阵的。我要你从中挑选出五十名身手最矫健、心思最缜密的,交给王虎带领。他们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我们的‘粮食’,换上赵家的运粮船。”
“我们的……粮食?”陆青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
林昭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没错。一批混杂了巴豆粉和陈年霉米的‘越州新米’。量不必大,只需混入其中,足以让食用者上吐下泻,但又不至伤及性命。我要的不是杀戮,是混乱,是恐慌,是让赵家百年的信誉,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此言一出,书房内鸦雀无声。
陆青和楚月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林昭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这一招釜底抽薪,比直接烧掉一船粮食要狠辣百倍!
烧了粮食,赵家可以归咎于战乱,甚至可以借此博取同情。
可若是自家的粮仓里运出的粮食吃坏了百姓的肚子,那便是信誉的崩塌,是无法辩解的丑闻!
“妙!此计大妙!”苏晚晴抚掌赞叹,她清丽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显然也为这个计划的精妙而感到兴奋,“如此一来,赵家便是有口难辩,民怨沸腾之下,我军便可顺理成章地高举义旗!”
林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一丝笑意:“所以,后续的事情,就要看晚晴你的了。”
计划既定,整个越州城都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在夜幕的掩护下高速运转起来。
陆青彻夜未眠,书房的灯火亮了一整晚。
楚月亲自挑选的五十名精锐,在城外秘营中,由老道的行商教授着言谈举止,学习如何像一个真正的粮贩子。
次日清晨,一支由十数艘小船组成的“商队”悄然离开了越州码头,顺流而下。
领头的王虎,皮肤黝黑,身材壮硕,换上了一身绸衫,颇有几分富商的架势。
他手下的弟兄们,也都扮作伙计,吆喝着,摇着橹,看起来与江面上来来往往的普通商船毫无二致。
船行两日,白鹭渡遥遥在望。
码头上,几名身穿赵家家丁服饰的守卫,正懒洋洋地靠在木桩上闲聊。
为首的守将,人称赵二,是赵家一个旁系子弟,仗着裙带关系在此捞个肥差。
他远远看到王虎的船队,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王虎的船靠了岸,他满脸堆笑地跳上码头,快步走到赵二面前,熟练地从袖中摸出一锭分量不小的银子,不动声色地塞了过去。
“这位军爷,辛苦了。小的是越州来的粮商,姓王。这不,听说嘉禾仓最近收新米,特地运了些上好的越州米过来,想碰碰运气,还望军爷行个方便。”王虎的语气谦卑,姿态放得极低。
赵二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上的懒散顿时化为了热络的笑容。
“越州来的?好说,好说!都是自家生意嘛。”他瞥了一眼王虎船上码得整整齐齐的粮袋,上面确实印着“越州王记”的字样,便大手一挥,“查什么查,王掌柜一看就是实在人。过去吧!”
王虎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敢表露,连连作揖道谢。
船队缓缓驶入渡口,停靠在了一处相对僻静的泊位。
按照规矩,他们需要在这里等待,直到嘉禾仓的管事派人前来验货。
这正是林昭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夜色渐深,码头上的喧嚣渐渐平息。
王虎和他的弟兄们却毫无睡意,他们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子时刚过,王虎打了个手势,早已准备好的五十人如同暗夜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离了船只。
他们的目标,是码头另一侧停泊的赵家真正的运粮船队。
那十几艘巨大的漕船,如同匍匐的巨兽,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行动无声而高效。
开锁、掀开油布、搬运、调换……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
他们将藏在自己船上,同样印着“嘉禾仓”标记的特制粮袋,与漕船上的部分粮袋进行了调换。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完成调换后,王虎从怀中取出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用刀刻着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改革派赠”。
他将木牌轻轻放在一袋被换掉的粮食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做完这一切,他们如鬼魅般退回自己的船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亮后,王虎的船队以“米粮成色不合规”为由,被嘉禾仓的管事拒之门外。
他装作垂头丧气的样子,带着船队掉头返回,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三日后,一场风暴在嘉禾仓所在的平江府骤然爆发。
“哎哟!我的肚子!疼死我了!”
“快去请郎中!老三家的吃了早饭就上吐下泻,快不行了!”
“这米有问题!我们吃的都是从赵家粮仓刚领的新米啊!”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户人家,但很快,腹泻的人群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整个平江府,乃至下游的数个村镇,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所有出现症状的百姓,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食用了从赵家粮仓流出的“新米”。
消息传到赵家府邸,赵家年轻一代的掌权者赵明轩,气得将心爱的古董花瓶当场砸了个粉碎!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赵明轩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双目赤红,“是谁干的!这分明是栽赃!是羞辱!是在打我赵家的脸!”
一名管事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手中高举着一块木牌,颤声道:“少爷……在……在嘉禾仓的粮船上,发现了这个……”
赵明轩一把夺过木牌,当他看清上面“改革派赠”四个字时,气血上涌,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他咬牙切齿地嘶吼:“林昭!又是林昭!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批粮食的来源给我查出来!”
赵家乱成一锅粥的同时,苏晚晴早已等候多时。
“主公,时机已到。”她将一份刚刚拟好的文书呈给林昭,“我已草拟《江南告谕》,历数赵家百年罪状,指其为牟取暴利,以陈米霉米充当新米,欺压百姓,罔顾人命。我改革军吊民伐罪,正是为江南百姓除此毒瘤!”
林昭接过告谕,通读一遍,眼中满是赞赏。
“好!就这么办!让书吏们连夜抄写,越多越好!让刘大娘她们发动起来,把这份告谕,贴满我们能触及的每一个村落,每一个集市!”
那个夜晚,越州城灯火通明。
无数书吏奋笔疾书,一张张饱含煽动性的告谕被快速抄写出来。
天还没亮,刘大娘便带着她那些消息灵通的街坊邻里们,如同撒网一般,将这些告谕带向了四面八方。
民怨,被这封告谕彻底点燃了。
林昭独自一人,站在越州高耸的城墙之上,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遥望着灯火零星的南方,那里,是赵家的腹地,此刻想必已是风声鹤唳。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恰在此时于他脑海中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动摇敌对势力根基,民心所向,改革进度大幅提升!】
【改革进度条:48% → 50%】
【恭喜宿主!
改革进度达到50%,解锁全新技能:情报网络建设(初级)!】
林昭缓缓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全新力量。
他仿佛能看到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在以越州为中心,朝着整个江南缓缓铺开。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赵家,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而就在此时,千里之外的赵家府邸,深宅大院之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一名神色慌张的家仆,提着灯笼,踉踉跄跄地穿过层层回廊,甚至不敢走正门,而是绕向了后院一处戒备森严的书房。
那里,住着赵家真正说一不二的人物。
赵明轩的雷霆之怒,在这位人物面前,不过是孩童的吵闹。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在赵家的心脏地带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