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帐里的油灯结得灯花“啪”地炸开，火星子溅在杜仲手背，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那团暗褐色的蛇形图腾里。
药包上的鳞片纹路与林昭描述的蛇纹镖囊分毫不差，连尾尖卷起的弧度都像出自同把刻刀——那是越州赵家用了三代的族徽，专用来标记见不得光的脏事。
“昭哥！”他掀帘的动作太急，草席边缘的药杵被带得骨碌碌滚到林昭脚边。
巡夜回来的林昭正往怀里揣最后半块烤薯，那是给小棠留的，指腹还沾着烤焦的皮。
见杜仲脸色发白，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短刀：“小棠的药？”
“不是。”杜仲把药包拍在他掌心，蛇纹在火光里泛着冷意，“今早小六说去后山脚采紫苏，这包是从他撞翻的药篓里捡的。”
林昭的手指突然收紧。
三天前他在村东头逮住个鬼鬼祟祟的人，对方身上就别着蛇纹镖囊，刀架脖子上才咬出半句“赵老爷要断你们的根”。
他原以为清理干净了，没想到——
“轰！”
山脚下突然腾起冲天火光。
林昭踉跄两步撞翻药柜，陈皮半夏撒了满地。
他扒着帐帘往外看，最东边的粮仓正舔着赤红色的火舌，火苗裹着麦香窜上树梢，把半边天都烧红了。
“东区存粮要烧了！”小六举着火把从西边跑过来，额角的汗珠子在火光里亮得刺眼，“我带火把队去救——”
“等等！”李大牛突然扑过去拽住他的手腕。
这个能扛三袋稻子的壮汉子凑到火把前嗅了嗅，浓眉瞬间拧成结，“你这火把油味不对！”他掰开火把外层的布，里面渗出的油不是常见的菜籽油，泛着浑浊的青灰色，“去年赵府烧佃户屋子用的就是这种掺了毒草汁的火油，熏一口就能咳血！”
话音未落，火堆里“砰”地爆出一团黑烟。
三个冲在最前的流民捂着脖子栽倒在地，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息，嘴角淌出黑血。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
【粮仓危机】请选择：
A.立即灭火（损失物资）
b.追查火种来源（民心+5）
c.散布谣言（离间流民）
他摸出腰间的水囊泼在脸上，凉意顺着后颈窜进脊梁。
小棠的药罐还在灶上煨着，张婶刚腌好的酸黄瓜埋在粮仓角落，老吴的土炮火药也存着半仓——但此刻最刺目的，是火光里晃动的蛇影。
“都退三步！”他抄起根湿木棍，将燃烧的粮袋一个个挑向山涧。
火油遇水炸得更凶，火星子溅在他手背，烫出一串泡，“这火油掺了毒！救火的人先喝张婶的甘草汤，喝不够的别靠前！”
人群骚动起来。
有几个汉子攥着湿棉被要冲，被李大牛横着膀子拦住：“听昭哥的！他救过咱们命！”林昭抬头时，正撞进几十双眼睛里——有惊惶，有信任，有藏在阴影里的阴鸷。
“小翠！”他突然喊住蹲在灰烬里翻找的小丫头。
那是前天在路边捡到的孤女，总爱揣着个竹筐收集种子。
此刻她正举着个东西，金属在火光里泛着冷光——是把火镰，刀柄刻着扭曲的蛇纹，刃口还沾着半干的血。
“这是我在粮堆底下找到的！”小翠的声音发颤，“和那天扎伤王二伯的刀...一样的纹路。”
“是杜仲！”小六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扑过去要抓杜仲的衣领，“他总说药不能断，肯定是他偷了火油！今早还撞翻药篓——”
“住口！”杜仲反手甩出针囊，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叮”地钉在小六脚边。
他扯过小六的手腕，指腹按在对方虎口的汗渍上，“这火镰上的药粉是曼陀罗，和你手汗里的味道一模一样。你前天说去采紫苏，可曼陀罗只长在赵府后园的毒草堆里。”
小六的脸瞬间煞白。
李大牛早等得不耐烦，一把将他按在还冒着热气的火堆边，膝盖压着他后腰：“说！赵家在咱们中间埋了几个钉子？”
林昭盯着地上扭曲的蛇纹，突然摸出怀里被烤暖的《临时自治条例》。
羊皮卷边缘已经被火烤得发焦，他却反手将它扔进火堆：“从今天起，网格积分决定口粮配给！”火焰舔过“田亩管理”那栏，他的声音盖过噼啪的火势，“每队设监察员，举报奸细加十分，隐瞒不报扣半月粮！”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滚烫的热度：【资源分配系统激活】。
山风卷着焦味灌进领口，林昭望着被按在地上的小六。
对方后颈有块青斑，形状像极了蛇头——和三天前那个刺客后颈的印记，分毫不差。
后半夜的雨来得突然。
林昭裹着湿外衣坐在医帐外，听着里面小棠均匀的呼吸声。
杜仲给他递来碗姜汤，碗底沉着枚蛇纹火镰：“我查过小六的药包，里面掺了缓效毒药，再吃三天...小棠的病就该发作了。”
林昭捏着火镰的手青筋暴起。
雨丝落进火堆，腾起阵阵白烟，模糊了对面绑人的木桩——那是用赵府私刑柱改的，此刻还留着深浅不一的刀刻痕迹，在雨里泛着冷光。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三百流民已经按网格分区列队。
最前排的监察员举着新刻的木牌，雨水顺着“积分制”三个大字往下淌。
小六被绑在木桩上，雨水冲开他额角的血，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蛇形刺青。
“昭哥！”老吴举着块烧剩的木牌跑过来，“粮仓灰烬里翻出这个！”
林昭接过木牌，上面的字迹被火烧得残缺不全，但“赵”“三月十五”“里应外合”几个字还清晰可辨。
他抬头望向越州方向，那里的晨雾里，隐约能看见赵家堡的飞檐——像条蛰伏的蛇，正吐着信子。
雨停了。
林昭摸出怀里的当归种子，放在唇间吹了口气。
种子打着旋儿落进泥里，混着雨水、焦土，和那枚蛇纹火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