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残月如钩,京城尚在沉睡,唯有寒风在坊巷间低声呜咽。
百姓家中简陋的床榻上,林昭猛然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仿佛早已洞悉了这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门外,韩烈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压抑的喘息,最终停在门前。
“大人!”韩烈的声音穿透薄薄的木门,带着一丝惊惶与焦急,“宫里传出急报,昨夜……昨夜陛下欲在南宫自缢,幸得太子殿下及时赶到,强行拦下。如今,陛下独坐佛堂,正在焚烧玉玺印绶!”
屋内烛火一晃,映出林昭披衣而起的身影。
他动作沉稳,没有半分慌乱,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丝缝隙,冰冷的晨风灌入,让他愈发清醒。
目光遥遥望向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巍峨宫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不怕死。”
一旁,被惊醒的苏晚晴已经为他递上外袍,她轻声道:“他怕的是死后无庙,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成为李氏王朝的千古罪人。”
林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系好衣带,转身道:“你说得对。玉玺毁了,他便不是皇帝;自缢不成,他便失了最后的体面。他现在要的,是一个台阶。”
苏晚晴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所以,此刻去见他,不是以臣礼叩拜君王,而是以新旧交替之名,去接一个时代的落幕。”
“不错,”林昭点头,眸光锐利如刀,“我去接他的退意,也接下他再也担不起的天下。”
半个时辰后,南宫。
昔日囚禁太上皇的冷宫,此刻门扉半开,一股浓重的檀香与焦糊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宫门前的禁卫早已换成了韩烈麾下的精锐,他们神情肃穆,见林昭前来,无声地躬身行礼,让开通路。
林昭缓步踏入,殿内香烟缭绕,昏暗的光线中,一道枯瘦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跪坐在蒲团之上。
那曾是天下至尊的皇帝,此刻龙袍上沾满了香灰,发髻散乱,形容枯槁,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的脚下,一串佛珠断了线,温润的珠子散落一地,如同他分崩离析的皇权。
听到脚步声,皇帝并未回头。
太子李承宇跪伏在一旁,双眼红肿,见到林昭,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求助的希冀,又有身为皇子的屈辱。
林昭的脚步停在皇帝身后三步之遥,他没有下跪,更没有行君臣之礼,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陛下若愿退,天下可安。”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响在空旷的佛堂中,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若想战,京城外的十万大军枕戈待旦,但他们是为安天下而来,不是为你一人。城内的百姓,亦不会再追随一个抛弃了他们的君王。”
皇帝的身躯微微一颤,他终于缓缓转过身,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你真不想要这把龙椅?”
林昭的目光坦然迎上,没有丝毫贪婪与欲望,他摇了摇头:“我要的,是一个百姓能够挺直腰杆,抬头走路的天下。至于谁坐这张椅子,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只有林昭能看见的幽蓝色光幕悄然在他眼前浮现。
【历史抉择时刻:皇权更迭】
【选项一:劝退皇帝。
迫使旧帝禅位,以民心所向之名,建立新秩序。
奖励:民心+80,改革进度条+5%。】
【选项二:拥立新君。
扶持太子李承宇登基,借皇室名分平稳过渡。
奖励:可借太子名分,民心+60,旧贵族仇恨值-20。】
林昭的视线在两个选项上停留了不足三息。
拥立太子,阻力会小很多,能暂时安抚那些摇摆不定的旧贵族。
但那不过是饮鸩止渴,李氏的根依旧在,改革的刀刃终将受到掣肘。
他要的,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革新,而不是换汤不换药的妥协。
他的意念毫不犹豫地点向了前者。
“民心所向,不在庙堂,而在田间地头,在市井街巷。”林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决绝。
皇帝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彩彻底熄灭了,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垂下头。
他颤抖着手,从身旁的案几上摸索着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布,正是他昨夜写下的《禅位诏》草稿。
然而,他的手握着那方代表着皇权的传国玉玺残印,却迟迟不肯落下。
那是他最后的执念。
“父皇!”跪在一旁的太子李承宇再也忍不住,叩首泣道,“李慎之已死,旧党根基动摇,人心尽失!您若再执迷不悟,明日,烽火必将燃遍宫墙内外!到那时,李氏皇族,将万劫不复!”
林昭上前一步,没有去逼迫皇帝,而是从他手中轻轻接过了那份诏书草稿。
他低头扫了一眼,随即轻声道:“印,可以缓些再盖。但国政不可一日停摆。眼下京城内外,乱局未平,人心思定。请陛下准我于尚书省旧址,设立‘临时执政署’,总理朝政,先理乱局。”
皇帝闻言,抬起头,惨然一笑,笑声中满是自嘲与悲凉:“呵呵……好一个林昭,你连我最后的退路,都替我想好了?”
这一夜,京城无眠。
林昭没有回府,而是直接率人进驻了前朝尚书省。
这里曾是帝国的中枢,如今却人去楼空,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但在林昭的命令下,烛火被一盏盏点亮,将整个官署照得亮如白昼。
一道道足以撼动整个大乾王朝根基的政令,就从这个刚刚挂上“临时执政署”牌匾的地方,以雷霆万钧之势,传向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新政第一令:废除贵族、官宦世家沿袭百年的免税特权,一体纳粮!
新政第二令:科举增设明法、明算、格物三科,不问出身,专录寒门实干之才!
新政第三令:于东西两市、各坊里巷口设立“民诉台”,置“鸣冤箱”,百姓有冤屈,可直书案情投递,由执政署直管,三日内必有回音!
新政第四令:彻查奸相李慎之一党私产,查抄所得,悉数充作边军粮饷及抚恤金!
新政第五令:命柳如是组建“新政宣导队”,以说书、童谣、短剧等形式,于各坊宣讲新政,务求妇孺皆知!
新政第六令:授韩烈“京畿安全部统制”之职,持金牌令箭,整肃城防,清查藏匿于京中的旧党余孽!
六道政令如六道惊雷,一夜之间炸响在京城上空。
接下来三日,京城仿佛被彻底颠覆。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士族门阀,此刻家家闭门,户户自危,死寂得如同一座座坟墓。
他们眼睁睁看着祖辈传下的特权被一道政令剥夺,却连一句抗议之声都不敢发出。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市井百姓之间爆发出的惊天狂喜。
街头巷尾,孩童们拍着手,唱起了新编的童谣:“旧官逃,新令到,林公来了不收一文保!开粮仓,分田地,穷人也能把头抬!”
“民诉台”前,每日都排起长龙,无数积压多年的冤案、被豪强侵占的田产,都随着一封封信件投入箱中,百姓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第三日傍晚,韩烈一身铁甲,步履铿锵地走进执政署,向林昭呈上了一份密报:“大人,三天清查,已查出七名六部在职官员暗中与旧党余孽互通书信,更在各自宅邸的密室中,查获私藏的兵甲!这是名单。”
林昭接过名单,只看了一眼,便将其放在烛火旁。
他拿起朱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八个大字,递给韩烈。
“公示名单,任其自首。”
韩烈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字,瞳孔微微一缩。
那八个字后面,还有一行小字,杀气凛然。
“降者免罪,拒者族诛!”
这张布告当夜便贴满了京城各处。
那七位官员的名字,被墨笔写得清清楚楚,触目惊心。
整个京城的官僚阶层,都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这是一场阳谋,一场逼迫他们站队的最后通牒。
是夜,南宫之内,那盏象征着皇帝最后尊严的长明灯,忽然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紧接着,在万籁俱寂之中,一盏素白色的灯笼,被缓缓升起在南宫最高的角楼之上。
它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明亮的光芒,只是在夜风中安静地摇曳。
这是退位信礼。
是旧时代的帝王,向新时代的开启者,发出的最后、也是最无奈的信号。
执政署的窗前,林昭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那盏孤零零的素灯,面沉如水。
他眼前,幽蓝色的光幕再次浮现。
【叮!
主线任务“劝退皇帝”已完成!
民心+80,改革进度条+5%!
当前总进度:65%。】
【恭喜宿主解锁新技能:临时执政架构(在正式建制前,您可绕过旧有官僚体系,直接建立高效的指挥链条,政令传达效率提升200%)。】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却仿佛未闻。
他只是低声自语,像是在对某个遥远的人说话:“小棠,你说得对,刀不一定要出鞘见血,风到了,树自己会倒。”
窗外,天际现出了一抹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如金线般洒下,正好照亮了执政署门前那副刚刚挂上的巨大横幅——“新政安民”。
胜利的曙光似乎已经降临,然而林昭深邃的眼眸中,却没有半分松懈。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推倒一座旧屋容易,要在一片废墟上建起万丈高楼,才是真正的考验。
夜色再次笼罩京城。
与前几日的紧张动荡不同,今夜的京城格外安静,一种微妙的平静在空气中流淌。
旧的权力核心已经坍塌,新的秩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建立。
执政署内,却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林昭坐在主位上,面前堆积的卷宗已经没过了他的手肘。
清查旧党,安抚民心,恢复生产,整肃吏治……每一件事都千头万绪。
他的身边,十余名从寒门中紧急提拔起来的年轻干吏正在奋笔疾书,整个大厅里只听得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卷宗的声音。
时间在烛火的跳动中悄然流逝,子时已过,所有人都熬红了双眼,却无一人显露疲态,反而带着一种开创新世的亢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猛地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大厅内紧张而有序的氛围。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只见柳如是俏脸煞白,甚至来不及整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她几乎是撞开了议事厅的大门,疾步而入。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急促,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与凝重。
“大人!”柳如是的声音因为急奔而有些发颤,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昭案前,将一份用火漆紧急封口的军报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笔架都跳了一下。
“北境……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