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阳城的街道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陈潇与橙小澄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一下午的时光,在追逐与欢笑中悄然流逝。
“陈潇,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吧!”女孩的眼眸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像藏着两颗星星。
“等下次有时间再一起去吧,我奶奶在家里做好饭了!”陈潇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好嘛好嘛!”女孩嘟着嘴,那份显而易见的失落,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陈潇送她回到了小区楼下,挥手告别。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这个拥抱,比下午在公园里那一次,更加用力,也更加绝望。
陈潇的身体瞬间僵硬。
好家伙,前几天是偷偷牵自己的手,现在又趁自己不注意抱自己。
他轻轻拉开女孩的手,转过身,看着她那双泛红的眼睛。
“好了,小橙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
“我没忘,我怎么可能忘记!”女孩的语气异常肯定,她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陈潇,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抱其他的女孩子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巴巴地看着他,像一只等待主人安抚的小猫。
“小橙子,我不是和你说了嘛,我是因为……”
“我不听,我不听!”女孩用力地摇头,打断了他的解释。
她突然低下头,张开嘴,在陈潇的手腕上轻轻咬了一口。
她的力气不大,没有造成疼痛,却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两排清晰的、带着委屈的牙印。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转身快步跑回了家,没有再回头。
陈潇站在原地,看着女孩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手腕上还残留着她牙齿的触感和温度。
他的情绪被深深地触动了。
女孩对自己的情感,已经深到如此地步,用这种近乎原始的方式,试图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自己又该如何处理这份沉重而真挚的情感呢?一切又该何去何从?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晚风吹过,才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随即抬步缓缓离开。
回到家,奶奶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饭桌上,奶奶又讲起了他们那个年代的故事,关于粮票,关于露天电影,关于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就能带来的满城羡慕。
老一辈的人都是怀旧的,在他们的记忆里,那些能被真真切切感知到的东西,都值得被反复回味。
陈潇认真地听着,这不仅是听故事,更是学习历史的另一种方式,一种带着温度与情感的、活生生的历史。
讲完了故事,奶奶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看着陈潇,缓缓问道:“萧萧啊,你信不信命?”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然,陈潇被问得有些懵。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组织了一下语言。
“奶奶,怎么说呢,其实命这东西吧,我信也不信!”
奶奶好奇地看着他,“哦?怎么个信法,又是怎么个不信法?”很显然,老人来了兴趣。
“我之所以信呢,是为了给不信找个说辞;之所以又不信呢,还是为了给信找个说辞!”陈潇的回答,像一句禅语,充满了辩证的意味。
听了陈潇的话,老人再次严肃地看着他,“那归根结底,你还是不信咯?”
“奶奶,你怎么听不出我的意思呢?”陈潇看着老人,眼神里带着些许笑意。
注意到陈潇眼神的变化,老人才恍然大悟,接着就笑着对他说:“嘿,你这小子,不简单啊,不简单!”说完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而通透。
陈潇的话意思很明显:他既信命,也不信命;既不信命,也信命。
这两句话看似文字游戏,却蕴含着他对世界秩序与个人意志的深刻理解。
他承认命运的存在,是为了更好地理解规则的边界;
他坚信意志的力量,是为了在规则的边界内,寻求最大的自由。
一个问题,除了回答“是”或“不是”之外,还有第三个答案,一个超越了二元对立的、属于他自己的答案。
正和奶奶聊得开心,陈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消息:“有时间吗,出来和我聊聊天。”消息是小芳老师发来的。陈潇抬头看了一眼奶奶。
“又有同学约你出去玩了?”
“嗯,奶奶,我保证在11点之前回来。”陈潇笑着对奶奶说。
“今晚可不许喝酒了啊!”
“奶奶,我保证今晚我绝对不喝酒!”说完,奶奶才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到奶奶同意,陈潇兴冲冲地开门跑了出去,打了辆车,来到了消息里约定的那个街角。
一下车,他就看到了小芳老师。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化着淡淡的妆,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看起来不像个老师,更像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大学生。
“小芳老师!”陈潇笑着和她打了招呼。
女孩笑着对他挥挥手,“陈潇同学,你来的还挺快的嘛!”
“没有,你也知道,我家离这里不远。”陈潇平静地回答。
“吃完饭了没?”
“刚吃过!”
“那老师请你喝奶茶吧!”说着,两人就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喝着奶茶,女孩的脸色却有些忧伤,她时不时地呆呆看着窗外,仿佛灵魂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小芳老师,国庆不回家吗?”
“我啊,与其回家面对那些复杂的亲戚关系,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阳城待着呢。”看得出来,她的情绪确实不是很好。
“小芳老师,学校为什么只放四天的国庆节假啊,我的心理问题都加重了!”陈潇半开玩笑地说道。
听了他的话,女孩笑着看着他:“那要不要老师给你进行心理疏导啊?”
“算了吧,我看老师你连自己的心情都处理不好,还有闲心操心我呢?”陈潇一针见血。
听了陈潇的话,女孩深邃的眸子盯着窗外看了许久。
陈潇看着她的侧脸,在奶茶店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让人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是啊,渡人容易渡己难啊!”盯着窗户看了许久,女孩才吐出这样一句。
“小芳老师啊,你说你又不是和尚,怎么能叫‘渡’呢?你这啊,应该叫‘净化心灵’。”陈潇纠正道。
“哦,看不出来你变化还挺大哈,都能和老师我开玩笑了。”小芳老师一脸欣慰地看着陈潇。
“小芳老师,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我没病啊,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好好好,老师相信你……才怪!”小芳老师拖长了音调。
陈潇露出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小芳老师笑得很开心,陈潇则故作气呼呼地看着她。
“好了,老师不逗你玩了!”随即,女孩的脸色也平静下来。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道:“陈潇啊,谢谢你能出来陪我一起聊聊天,谢谢你!”听了女孩的话,陈潇也明白了她的处境。
一个外乡人,孤身来到这里,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交心的朋友。
学校里的同事,都有着各自的家庭和生活,况且她们的年龄差距很大,根本就不可能处成生活中的好朋友。
在那些看似热闹的聚会背后,是更深的孤独。看来在不知不觉间,小芳老师已经把自己当做可以倾诉的朋友了。
“没关系,我和你说过,以后要是找不到人谈心,我可以做你的知心朋友!”听了陈潇的话,女孩看着他,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小芳老师应该有很多烦恼吧?”陈潇看着女孩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一些生活的琐事!”女孩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
人们常常说,压垮一个成年人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而是一点点、一桩桩积累起来的烦心事。
当它达到一个临界点时,就很容易被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点燃。
或许,女孩也经历了很多不顺心的事吧。
见到女孩的情绪不是很好,陈潇开口对她说道:“小芳老师,要不要去烧烤摊搓一顿?都说调节情绪之前,首先要调节好自己的胃。”陈潇对她使了个眼色。
“你是想约我喝酒吧?”小芳老师一语点破了他。
没错,陈潇说去烧烤摊的意思,就是要请女孩喝酒。
因为他觉得,那是她之前用来调节情绪的方式。
陈潇笑着对女孩说:“老师,都说借酒消愁,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调节情绪的方式呢?”
女孩笑了笑,说出了一句令陈潇始料未及的话。
“其实我不会喝酒!”
“什么?”陈潇被女孩的话震惊了。
“那次是我第一次喝酒!”女孩又开口说道。她口中的“那次”,自然是陈潇在KtV遇到她的那一次。
陈潇沉默良久,女孩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你不相信?”
“我信!”陈潇肯定地点点头,“可是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喝酒吗?”陈潇点点头。
“你刚才不是说了嘛,借酒消愁,这就是我喝酒的原因。”
“人啊,还真是奇怪的动物。明明就不会喝酒,还要学着喝酒;一边说讨厌烟味,一边又嘴里叼着烟。你说奇不奇怪?”
“对啊,很多人都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陈潇点头附和道。
“所以啊,我也就开始喝酒了!”女孩说完,有些感慨地看着陈潇。
“所以老师,要我陪你喝一点吗?”陈潇开口问女孩。
“算了吧,小朋友就别喝酒了!”说完,她就起身准备离开。
看着女孩离开的方向,陈潇叫住了她:“小芳老师,你也一样,小朋友就别喝酒了。难过就吃糖吧,至少你的嘴里是甜的!”
女孩撇嘴笑了笑,她没有回头,只是手举过肩膀,对陈潇摇了摇,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