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已经深了。
时间像一条沉默的河流,悄无声息地向前流淌,将过往的喧嚣与纷扰,都沉淀在河床的淤泥之下。
自从那晚在烧烤店分别后,王大锤始终没有打来电话,那个关于未来的选择,仿佛被冬日的寒气冻结,悬而未决。
但陈潇的生活,却在另一个维度上,悄然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能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对那个女孩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冷漠平静,转变为一种习惯性的接纳,甚至……期待。
他会在某个解题的间隙,不自觉地拿起手机,看看是否有她的消息;
他会在某个平静的夜晚,下意识地想起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伪装的笑,连奶奶都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知道,自己那座冰封已久的孤岛,已经开始有了暖流登陆,那股暖流,带着阳光的味道,正一点点地融化着他内心的坚冰,这是独属于他的青春成长。
又一个周末的清晨,陈潇在比平日更深的寒意中醒来。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带着一种清冽的、冰晶般的味道。
他走到窗边,习惯性地拉开窗帘。
一瞬间,他愣住了。
窗外,是一个银装素裹的、被重新定义的全新世界。
阳城,下雪了!
不知何时,鹅毛般的大雪已经悄然降临,将整个阳城都包裹在一片纯净的白色之中。
屋顶、树梢、街道、汽车……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像是被一位技艺高超的糕点师,慷慨地撒上了一层细腻的糖霜,温柔得不像话。
天地间一片寂静,平日里喧嚣的车辆声、人语声都被这大雪温柔地吸收,只剩下一种近乎神圣的安宁。
几只麻雀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跳跃,抖落一蓬蓬细碎的雪沫,为这幅静止的画卷,增添了唯一的动态。
远处的建筑轮廓变得模糊而柔和,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棱角,变得温柔起来。
陈潇看得有些出神,他从未觉得阳城如此美丽过。
这片纯白,仿佛能洗涤人心底所有的尘埃,让一切都变得简单而纯粹。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回过神,看到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嘴角不自觉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的笑意。
他接起电话,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橙小澄压抑着兴奋的、清脆的声音:“陈潇!下雪了!我们一起去玩雪吧!”
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欢快的雀跃,仿佛这第一场雪,是上天赐予她最珍贵的礼物,她迫不及待地要与最重要的人分享。
那份纯粹的快乐,透过电波,轻易地就感染了陈潇。
“好。”陈潇干脆地答应了,他说得无比自然,仿佛等待这个邀请已经很久了。
挂了电话,他迅速地换上厚实的衣物,准备出门。他的动作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房门被悄悄拉开一条缝,奶奶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她看着孙子脸上那藏不住的笑意,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
她没有出声,只是悄悄地披上外套,跟了出去。
她想亲眼看看,是哪个女孩,能让她的宝贝孙子,变得如此温暖。
两人约在城郊的一片小树林里见面。
这里人迹罕至,积雪厚实而完整,像一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白色画布,等待着他们来描绘属于他们的故事。
橙小澄早已等在那里,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羽绒服,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明媚而耀眼,瞬间点亮了这片素白的世界。
她看到陈潇,立刻抓起一团雪,捏得结结实实,笑着朝他扔了过去。
“陈潇,看招!”
陈潇下意识地侧身躲开,雪球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在雪地上炸开一朵小小的白花。
“不许躲!”橙小澄娇嗔道,又弯腰捏好了一个雪球,这一次,她瞄准得更准。
陈潇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一暖,这一次,他没有再躲。
他站在原地,任由那个雪球砸在自己的胸口,碎裂开来,冰凉的雪屑钻进他的脖颈,激得他一个哆嗦,但心里却是暖的。
“该我了。”他弯下腰,笨拙地捏起了自己的第一个雪球。
他的动作远不如橙小澄灵活,雪球也捏得歪歪扭扭,但他却无比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艺术品。
一场雪仗就此拉开序幕。橙小澄像一只灵巧的兔子,在雪地里奔跑、跳跃,不断地发起攻击,笑声像银铃一样在林间回荡,清脆悦耳,是这寂静冬日里最动听的音乐。
而陈潇,则从最初的被动防御,到后来的主动出击。
他的动作依旧算不上灵活,但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一种笨拙的认真。
他不再是为了胜负,只是为了追逐那个红色的身影,为了能更久地沉浸在这份纯粹的快乐里。
他发现,原来快乐可以如此简单,简单到只是看着一个人的笑容,就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奶奶静静地站着,看着雪地里那两个打闹的身影。
她看着孙子脸上那从未有过的、纯粹的笑容,看着那个女孩像一缕阳光,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老人的眼中,泛起了温柔的泪光。
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带着满足的笑容,悄悄地转身,离开了这片属于两人的天地。
她知道,她的孙子,正在经历一场最美的青春成长。
玩累了,他们开始一起堆雪人。
橙小澄负责滚雪球,她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将一小团雪慢慢地滚成大雪球,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那认真的模样,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陈潇则负责找来石子和树枝,为雪人点缀五官。他找了两颗圆润的石子做眼睛,一根弯曲的树枝做微笑的嘴巴,他希望这个雪人,也能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带着微笑。
两人配合默契,偶尔指尖不经意的触碰,都会让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然后两人又会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迅速分开,脸上都泛起淡淡的红晕。
雪人终于堆好了。
它有着石子做的眼睛,树枝做的手臂,歪歪扭扭,却充满了生命力,静静地站在雪地里,见证着他们之间悄然滋长的情愫。
橙小澄看着眼前的雪人,又看了看身边那个鼻尖冻得通红的陈潇,眼中闪过些许狡黠的光芒。
突然,她大喊一声“陈潇!”,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鹿,猛的朝陈潇冲了过去。
陈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在地,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而温柔的雪堆里。
女孩的身体紧紧地压着他,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好闻的馨香。
女孩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是这世界上最动听的旋律。
空气仿佛安静了,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女孩闭上了眼睛,用一种近乎梦呓的、无比清晰的声音,轻声无比温柔的说道:
“陈潇,下雪了,我好喜欢你。”
镜头缓缓拉远。
空中的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将整个世界都埋葬在这片纯白之中,仿佛在为这份纯真的爱恋作见证。
陈潇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里,任由女孩压着,任由那温热的泪水透过衣衫,渗入他的皮肤,烫得他心尖发颤。
他抬起手,想要拥抱女孩,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放下了手。
他怕自己身上的寒气,会冻到她;
他更怕自己背后的黑暗,会玷污了这份纯白。
橙小澄静静地靠在他的胸膛,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汲取那份让她心安的温暖。
那句“陈潇,下雪了,我好喜欢你。”被雪花带走了,飘到了阳城的每个角落,也飘进了陈潇的心底,在那里,生根发芽。
这是两人甜蜜的时光,也是他们共同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