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办公室里,空气中飘浮着粉笔灰和纸张的陈旧味道。
班主任李老师正埋首于一堆厚厚的作业本中,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蜂,辛勤地耕耘着知识的田野。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到是陈潇,眼中闪过些许意外。
“陈潇,有事吗?”李老师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些许疲惫。
陈潇走到办公桌前,身姿笔挺,神情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语气不卑不亢,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
“李老师,我需要上周五下午三楼走廊的监控录像。”
李老师愣了一下,但他看着陈潇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监控调阅申请单,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去吧,注意不要影响正常教学秩序,看完把记录登记一下。”
“谢谢老师。”陈潇接过单子,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监控室位于教学楼一楼的角落,光线昏暗,只有几块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映照着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陈潇熟练地操作着电脑,输入密码,调出了监控录像系统。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时间轴在他的控制下飞速滑动。
他精准地定位到上周五下午放学的时间段,从四点半开始,一帧一帧地仔细查看。
画面中,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走廊里人来人往,充满了放学的喧嚣。
陈潇耐心地看着,眼神专注而锐利。
终于,在五点二十八分,周诗诗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中。她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直接下楼,而是在走廊拐角处停了下来,那个位置,恰好是监控的一个死角,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背对着监控镜头,举着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她那张写满得意的脸。她反复调整着拍摄角度,时而侧身,时而踮脚,像是在精心构图一幅重要的作品。
虽然看不到手机屏幕里的具体内容,但她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以及反复拍摄的动作本身,就是最直接的铁证。
陈潇甚至能从她嘴型的微小变化中,读出无声的“完美”二字。
陈潇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将这段从五点二十八分到五点三十二分的关键录像,一帧不差地录了下来。
视频里,周诗诗拍摄完毕后,还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下,然后才得意洋洋地转身离开。
那背影,在陈潇眼中,充满了罪恶感。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陈潇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台灯的光圈将他笼罩其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他打开了电脑,登录了一个通过技术手段注册的、完全匿名的加密邮箱。
他新建了一封邮件,收件人,是周诗诗的邮箱地址——那是他通过学生会登记的、用于发放通知的资料库,轻易就找到的。
邮件没有标题,正文也空无一字,只有一个附件——那段从监控里录下的、无声却致命的录像。
他看着屏幕上的“发送”按钮,手指悬停了片刻。
这不仅仅是一个按钮,这是他发起反击的号角。
一旦按下,就意味着他将从被动的受害者,转变为主动的猎人。
他想起橙小澄的笑脸,那份温暖是他此刻唯一的铠甲。
他不再犹豫,果断地点击了“发送”。
整个过程冷静而迅速,像在执行一个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这种沉默的警告,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让人不寒而栗。
它传递的信息很明确:我知道是你干的,而且,我掌握了证据。
此刻的周诗诗,正躺在自己舒适的公主床上,敷着昂贵的补水面膜,刷着手机,享受着胜利带来的快感。
她甚至还在幻想,明天陈潇会用怎样绝望和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那一定比任何电影都精彩。
就在这时,邮件提示音响了。
她以为是垃圾邮件,有些不耐烦地点开,想直接删除。
但发件人是一串乱码,这让她有些好奇。
当她点开附件,看到画面中那个熟悉的、背对着镜头的身影出现时,她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她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脸上的面膜“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冰凉的精华液溅到她的脚背上,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看着视频里那个得意洋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他已经开始反击了!
他甚至没有质问,没有威胁,只是把证据扔到了她的面前,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所有的伪装。
她疯了一样抓起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陈潇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冰冷女声。
她不甘心,一遍又一遍地重拨,结果永远是那令人绝望的忙音。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双膝,浑身发抖。
第一次,她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那是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无处可逃的绝望。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
刘星雨一进教室,就注意到了陈潇。
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整个人比昨天更加冰冷,仿佛周身都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结界,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刘星雨的心揪了一下,她犹豫了很久,在早读课前的嘈杂声中,将一盒还带着便利店温度的牛奶和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悄悄地放在了陈潇的桌角。
她迅速低下头,脸颊烫得厉害,心脏怦怦直跳,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既紧张又期待。
陈潇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落在了那盒牛奶和纸条上。
他愣了一下,缓缓展开纸条,上面是一行娟秀又带着点紧张的字迹:“喝点热的,会舒服些。”
他抬起头,看向刘星雨。女孩已经把头埋得很低,只留给他一个通红的耳尖。
陈潇沉默了片刻,周围同学的读书声仿佛都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他拿起那盒温牛奶,拧开,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奶香,些许丝的暖意,从胃里开始,一点点地扩散开来,驱散了些许盘踞在他心头的寒意。
这是两天来,他感受到的唯一一丝暖意。
那不是感激,也不是感动,而是一种……被世界温柔以待的、久违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