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金友又一拍大腿,指着老马道:“对了,老马,你除了采购,还得兼任酒馆的厨师!”
徐慧真愣了愣,指了指酒馆里只有几张酒桌和酒缸的格局:
“范主任,酒馆里就只有打酒的柜台和摆酒的缸,连个灶台都没有,怎么做菜?”
“这你就不懂了!”
范金友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步,语气带着几分得意,
“公私合营就得有公私合营的新气象!咱们小酒馆以前只卖酒,格局太小了。现在国家要凸显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咱们酒馆是街道选的公私合营试点,必须办得漂漂亮亮的,一举成功!”
他指着小酒馆的一面墙:“知道那是什么吗?”
众人齐齐回答:“不知道。”
范金友面露得意的道:
“街道共有房!我已经找街道说了,把旁边那间街道共有房要过来了,正好跟酒馆打通,开个门。今天是公私合营第一天,老马,你务必今晚就能让酒馆做出菜来!时间紧,咱们就因陋就简,先在那边搭几个灶台,能起火做饭就行。”
老马是个爽快人,拍着胸脯道:“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今晚保准让客人吃上热菜!”
徐慧真看着范金友这雷厉风行的架势,想起孟才临走前的交代——“公私合营是大势,别硬顶,先看他怎么折腾”,便没再多说,只是转向范金友,问出了关键问题:
“那酒馆的股息,怎么算?”
“正常算。按面积核算!”范金友想都没想就答道。
徐慧真又问:“那你呢?在酒馆里负责什么工作?”
范金友挺了挺腰板,一脸理所当然:“我是领导,负责全局!从今天起,酒馆的大小事,都得听我的安排。”
徐慧真故作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眼神里却藏着几分不以为然。
范金友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徐经理,以后别叫我经理,叫我主任!跟国营大厂的称呼看齐,这样才能跟你这私方经理区分开,体现出社会主义的领导地位。”
徐慧真点点头,接着问:“那我具体做什么工作?”
“忙的时候帮何玉梅端端菜、收收碗,”范金友摆摆手,语气轻描淡写,“你的主要工作,就是接受改造。”
“接受改造?”徐慧真皱起眉,没明白他的意思。
“徐慧真同志,你是真糊涂还是假装糊涂呢?”
范金友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说教的架势,
“我是社会主义的主任,你是资本主义的经理,我来这的最大目的,就是改造你这资本主义思想!让你明白,公私合营不是走形式,是真真正正地跟着国家走,摒弃以前的旧观念。”
徐慧真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自己道:
“合着我现在在自己的酒馆里,屁也不是?就等着被你改造?”
“那倒也不是,等酒馆的资产被国家赎买后,你就跟何玉梅她们一样,是酒馆的普通员工,拿工资干活。”
范金友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徐慧真脸色沉了下来,看着范金友道:
“你弄这么多人来,酒馆的成本一下子涨了不少,小酒馆赚的钱还不够发工资的?你拿什么养活大家?”
“养活,到底是谁养活谁?现在是新社会,这是社会主义,需要我再跟你上上课?”
“不用不用,我是需要改造的人。不过,你能保证我的股息和工资都按时发吗?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那这公私合营,我看还是到此为止。”
“徐经理,你这就是资本主义思想显露了!”范金友立刻板起脸,“公私合营是国家政策,不是你想停就停的。再说,咱们办酒馆是为了服务群众,不是光想着赚钱!”
徐慧真反问:“那你呢?就不想要工资?”
范金友摆摆手,一脸正气:
“我不在乎这个!我的任务是完成上级交代的事,把小酒馆的公私合营办成功,给其他商户做榜样。工资多少,对我来说不重要。”
“合着我响应国家政策搞公私合营,就是为了陪你玩?帮你完成任务?”
徐慧真气得笑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我这就去找街道,街道说不清楚,我就找区里,区里不行就找市里!倒要问问,公私合营是不是要把私方的权益都抹掉!”
范金友见徐慧真动了真格,连忙叫住她,语气软了几分:
“谁跟你说我不保障你的股息和工资了?我说了吗?”
说着,他看向了马连生几人。
“没有。”
虽然范金友话里的意思差不多,但还真没有明确表态,四人都说没有。
徐慧真停下脚步,盯着范金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范主任,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四马分肥’的原则要是落实不了,我的股息和工资要是没保障,这公私合营,我还不干了,咱们趁早散伙得了。”
范金友被她的气势镇住,只能点头:“放心,肯定保障你的股息和工资。”
徐慧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就范金友这么折腾,怕是小酒馆的生意好不了了。
难怪孟才出了这么个主意,这范金友还真是本事不大,折腾劲不小。
暮色四合,正阳门下的“大前门小酒馆”朱红门帘被晚风掀起一角。
往日里只卖酒和简单小菜的酒馆,今晚却格外热闹,八仙桌旁坐满了熟客,连过道都站着人,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新奇,今天可是小酒馆公私合营的第一天,众人都来瞧瞧热闹,打探打探情况。
范金友穿着件挺括的藏青色中山装,头发梳得锃亮,站在柜台前清了清嗓子,刻意把嗓门提得老高,像敲锣似的喊:
“各位街坊邻居注意了!今天是咱们小酒馆公私合营第一天,我是公方经理范金友!从现在起,小酒馆不光卖酒,还新增炒菜业务!大家想吃啥尽管点,保准让大伙尝个鲜!”
他说这话时,下巴抬得老高,眼神扫过满屋子的客人,带着几分“新官上任”的得意,仿佛这小酒馆的一切都由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