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银月秘钥】,前行的道路变得清晰而稳定。秘钥散发出柔和的辉光,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不仅指引方向,更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银色光晕,有效地驱散并中和了沿途愈发浓稠的虚空能量,连那潜藏在暗处的、“吞忆者”投来的冰冷注视,似乎也被这纯净的月光之力暂时隔绝了几分。
脚下的路径不再是扭曲的岩层或诡异的镜面,反而开始出现残破的、由某种白色玉石铺就的地板碎片,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藤蔓与星辰花纹。偶尔能看到断裂的、爬满黑色脉络的精灵风格廊柱,或是半埋在暗影物质中的精美雕塑残躯,无声地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灾难的惨烈。
空气中的能量性质也在逐渐改变。虚空能量的侵蚀感依旧存在,但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净,带着草木清香与月华清冷的气息,开始如同沉睡巨龙的呼吸般,微弱而顽强地搏动着。那是银月庭园碎片自身残存的法则在与虚空对抗。
“我们快到了。”林枫感受着手中秘钥越来越强烈的共鸣,低声说道。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穿过一道由两根巨大倾倒石柱形成的、如同门户般的缺口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们仿佛踏入了一个被强行从主世界撕裂下来、然后塞进暗影裂隙中的巨大气泡。气泡的“壁障”是半透明的、不断流动的银色光膜,光膜之外是翻涌的无尽黑暗虚空,光膜之内,则是一片如同末日黄昏般的破碎世界。
天空是扭曲的暗紫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银月庭园碎片自身散发出的、如同极光般摇曳的微弱天光。脚下是一片广阔但布满裂痕的白色广场,广场尽头,是连绵起伏的、大部分已经坍塌的精致宫殿群轮廓。宫殿大多由白色玉石和某种散发微光的木材建造,尖顶拱门,优雅空灵,但此刻多数都已残破不堪,被黑色的晶簇和蠕动的暗影物质所覆盖、侵蚀。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广场中央和那些破碎的宫殿之间,生长着许多巨大而奇异的植物。它们同样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状态——一半可能保持着翠绿欲滴、绽放着皎洁光花的健康形态,而另一半则已彻底焦黑腐败,或是异化成了不断滴落粘液的狰狞模样。生机与死寂,纯净与污秽,在这里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共生着。
一条早已干涸的河道蜿蜒穿过广场,河床上铺满了失去光泽的月光石。而在视野所能及的最远处,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顶端有一轮巨大新月雕塑的白色高塔,正散发着最为稳定的银色光辉,那便是立体地图上标示的核心——【月光圣殿】的所在。也是银月秘钥感应最为强烈的方向。
“这里……就是银月庭园的一块碎片……”苏婉看着这壮丽而悲怆的景象,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惋惜。作为一名法师,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地萦绕的、极高层次的自然与月光法则,尽管它们已经支离破碎。
“法则在这里是破碎且矛盾的,”林枫感知着周围的环境,眉头微皱,“生与死,光与暗,创造与毁灭的规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某种危险的平衡。任何外来的强烈能量或行为,都可能打破这种脆弱的平衡,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广场边缘,一株半枯半荣的巨树上一片本应翠绿的叶子飘落,在下落过程中,翠绿的一半突然疯狂生长,化作坚韧的藤蔓抽向虚空,而焦黑的一半则瞬间燃起黑色的火焰,将藤蔓烧成灰烬,最终两者同时湮灭,什么也没留下。
“月光悖论……”婉清轻声念出了一个从圣殿古籍中看过的词,“当极致的纯净与极致的污秽在狭小空间内共存时,会扭曲正常的逻辑,导致万事万物都呈现出相互矛盾、自我否定的特性。在这里,治疗法术可能变成剧毒,庇护所可能成为陷阱。”
就在这时,孙小雨指向广场一侧:“你们看那里!”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几具穿着现代人族作战服的尸体,以各种诡异的姿态倒毙在那里。有的身体一半生机勃勃长满了嫩芽,另一半却已化为白骨;有的被自己施展的冰霜法术冻成了冰雕,而冰雕内部却在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还有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时间,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化作了尘埃……
“是之前失踪的‘灰鹰’侦察小队!”石峰辨认出了尸体上的臂章,脸色难看,“他们至少是一周前进入裂隙的,看来他们找到了这里,却没能适应这里的‘悖论’法则。”
这一幕让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这片看似宁静的破碎庭园,比之前遇到的所有明刀明枪的危险加起来还要诡异。
“我们必须更加小心,”林枫沉声道,“这里的规则无法用常理度之。跟紧我,尽量不要主动动用大规模能量,尤其是性质单一的能量。”
他尝试性地将一丝混沌魔力注入脚下的一块碎石。混沌魔力那包容一切、归于虚无的特性,在此地似乎并未引发强烈的悖论反噬,那碎石只是悄无声息地化作了更细微的尘埃,过程平稳。
“我的混沌之力在这里似乎相对‘安全’。”林枫得出了初步结论,“大家跟在我身边,我的混沌领域应该能一定程度上中和掉部分极端的悖论效应。”
众人立刻紧靠在林枫周围,灰色的混沌领域如同一个保护罩,将小队笼罩其中。果然,踏入领域后,那种无处不在的、仿佛逻辑随时会崩塌的别扭感减轻了许多。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穿过巨大的广场,朝着远处的月光圣殿前进。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
然而,就在他们行进到广场中部,经过一尊头部碎裂、怀抱残破弦琴的精灵女性雕塑时,异变再生!
那雕塑怀中那残破的弦琴,无人拨动,却突然自己发出了一声扭曲、跑调的音符!
“铮——!”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诡异力量,瞬间穿透了林枫的混沌领域!
音符响起的刹那,所有人感觉周围的景象猛地一花!
原本破碎的宫殿在他们眼中瞬间恢复了完好,洁白无瑕,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干涸的河道中流淌着闪烁着星辉的泉水!那些半枯半荣的植物变得生机勃勃,在微风中摇曳!甚至能看到一些半透明的精灵幻影在庭院中漫步、交谈!
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银月庭园未被污染前的辉煌时刻!
但这美好的幻象仅仅持续了一瞬,下一刻,所有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破裂,重新变回那副破败污秽的模样,甚至比之前更加阴暗!而那些精灵幻影则扭曲成了哀嚎的怨灵,朝着他们扑来!
真实与虚幻,过去与现在,在这声扭曲的音符下被彻底打乱!
“是‘回响悖论’!”林枫大喝,强忍着灵魂层面因时空错乱而产生的恶心感,“不要被幻象迷惑!攻击那些怨灵,它们是真实的负面精神聚合体!”
混沌领域剧烈波动,将扑来的几只怨灵湮灭。石峰的箭矢附着了破魔符文,精准地点射。苏婉施展出范围性的【精神震荡】,对这类灵体效果显着。
然而,那扭曲的音符并未停止,断断续续地,如同坏掉的八音盒,持续演奏着一首跑调的、悲伤的精灵挽歌。每一个音符落下,都会引发小范围的时空和景象错乱,时而将他们拉入美好的过去幻象,时而推入更加恐怖的扭曲现实!
“必须让那琴声停下!”婉清撑起圣光护盾,抵挡着幻象与怨灵的双重冲击,大声喊道。
林枫目光锁定那尊精灵雕塑和它怀中的残破弦琴。他能感觉到,那琴声并非雕塑自身发出,而是连接着这片庭园碎片深层的、某种因“月光悖论”而诞生的规则异常点!
摧毁雕塑或许没用,甚至可能引发更剧烈的悖论爆炸。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将【混沌时序】的感知催动到极致。在他的“视野”中,那扭曲的音符不再只是声音,而是一道道扭曲的、不断在“过去”与“现在”之间跳跃的规则之线!
他需要找到一个“节点”,一个能同时存在于过去幻象和现在现实中的“锚点”,才能干涉这错乱的琴声。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最终落在了广场地面上,一块相对完整、雕刻着新月与古树图案的玉石地砖上。这块地砖,在刚才的幻象中完好无损,在现实的破败中也依旧大致保持原样,只是边缘有些裂纹。
就是它!
林枫猛地踏前一步,无视了耳边萦绕的扭曲琴声和眼前闪烁的错乱幻象,将混沌魔力凝聚于指尖,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刻刀般,循着脑海中那些刚刚获得的月溪精灵符文知识,在那块玉石地砖上,飞速刻画下了一个代表“静默”与“安眠”的古老精灵符文!
这个符文,必须同时符合“过去”纯净法则与“现在”混沌中和的特性!
当最后一笔落下,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介于银光与灰芒之间的光辉!
嗡——!
那持续不断的、扭曲的琴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周围闪烁的幻象与哀嚎的怨灵也随之瞬间消失,广场重新恢复了那种死寂与破败并存的“稳定”状态。
众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这种规则层面的诡异攻击,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林枫看着地上那个缓缓黯淡下去的复合符文,心中对“月光悖论”和自身混沌之力的应用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那座月光圣殿。
仅仅是在广场上就遇到了如此棘手的“回响悖论”,那座作为核心的圣殿之中,又隐藏着怎样的危险与秘密?那个以记忆为食的“吞忆者”,是否就在那里等待着他们?
“休息五分钟,然后继续前进。”林枫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