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光华信号冲天而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打破了青木林界边境的宁静。空气中的自然能量变得粘稠而充满压迫感,仿佛整片森林都活了过来,将冰冷的“目光”投注在这片小小的空地上。
林枫能清晰地感知到,至少有超过十股强大的气息,正从林界深处飞速掠来。这些气息的主人,每一个都远比莱戈拉斯强大,其中几股更是如同古木虬根,深不可测,带着岁月沉淀的威严。毫无疑问,是精灵族的长老们被惊动了。
卡尔和其他士兵在这浩瀚的威压下,几乎喘不过气,脸色惨白地聚拢在一起,依靠着林枫那依旧维持着的、融合了生命气息的混沌领域,才勉强没有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他们看着林枫挺直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担忧与绝望。
莱戈拉斯和他的小队成员则更加紧张,他们保持着警戒姿态,但握着长弓的手心已然沁出冷汗。他们只是边境守卫,何曾面对过如此多长老同时降临的场面?而这一切,都源于眼前这个气息诡异的人族青年。
不到半分钟,破空声接连响起。
七道身影,如同融入风中的落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空地周围。他们穿着样式古朴、由某种发光树叶与月光丝线编织而成的长袍,容貌或苍老或中年,但无一例外,都拥有着尖长的耳朵和如同蕴藏着星辰森林的眼眸。他们的气息与周围环境完美融为一体,仿佛他们本就是这片古老林地的一部分。
为首者,是一位手持虬结木杖、胡须如同银白藤蔓般垂至胸前的老年精灵。他的眼神最为深邃,目光落在林枫身上时,林枫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看透了几分,体内那混沌核心都微微震颤了一下。
“大长老。”莱戈拉斯立刻躬身行礼,语气恭敬无比。
这七位,正是青木林界长老会的成员,而为首的老者,正是大长老——奥兰多尔。
奥兰多尔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狼藉的心壁(其上的混沌印记正在缓缓淡去,但残留的法则扰动依旧清晰可辨),最后定格在林枫身上。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洞穿万古的睿智与审视。
“年轻的异乡人,”奥兰多尔的声音苍老而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莱戈拉斯发出的‘古木警讯’显示,你身负禁忌的混沌之力,承载着对立的规则,更被‘吞忆者’萨格拉斯的阴影所标记。心壁的映照,从未如此……混乱与矛盾。依据林界古律,你本应被即刻驱逐,甚至……净化。”
他的话语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压得卡尔等人几乎要瘫软在地。
林枫深吸一口气,顶着那浩瀚的威压,挺直了脊梁。他知道,此刻任何退缩或辩解都是苍白的,他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与……无害(或者说,可控)。
“尊敬的大长老,诸位长老。”林枫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他没有释放力量对抗,而是将体内那枚“银月之种”的波动,以及艾拉妮娅给予的“星界叶”气息,主动激发出来。
纯净的月光与生命之力,混合着星界叶那独特的空间韵律,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虽然微弱,却坚定地在他周身闪烁,与周围精灵长老们的自然气息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我无意冒犯林界的律法,也并非萨格拉斯的奴仆。恰恰相反,我与它交锋,并从其爪牙下逃脱。这枚‘银月之种’,是月溪精灵最后的遗泽,它选择了我,指引我来到此地,寻找可能的生机与……答案。”林枫举起手中的星界叶,“而艾拉妮娅阁下,认可了我的旅程,赐予我信物。”
他顿了顿,目光迎向奥兰多尔那深邃的眼眸:“至于我的力量……它确实与常人所修不同。它源于混沌,可容纳万法。静寂、狂乱、生命……它们在我体内共存,并非扭曲,而是……演化。我行走的道路,是理解,是包容,是于混沌中开辟属于我自己的‘秩序’。”
他说话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调动了一丝混沌魔力,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模拟出之前在生命泉眼中,将生命奥义融入混沌领域时的那种“孕育”与“平衡”的意蕴。灰色的气流在他指尖流转,内部却有点点翠绿的生机符文沉浮,显得奇异而又和谐。
几位长老的眼神微微波动,他们能感觉到,林枫的力量虽然本质奇特,但此刻展现出的这一面,确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世界初开”般的原始生命力与可能性,而非纯粹的毁灭与混乱。
奥兰多尔沉默着,他那如同古树年轮般的眼眸中,无数信息仿佛在飞速流转、推演。他并没有轻易被林枫的话语打动,到了他这样的层次,更相信法则的痕迹与命运的启示。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掌,对着那面古木心壁轻轻一招。
心壁上,那原本正在淡去的、由多种规则糅合而成的混沌印记,仿佛受到了召唤,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并且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复杂!它不仅包含了灰、银、彩、绿、暗金几种色彩,其内部结构更是呈现出一种不断自我构建又自我瓦解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动态平衡!
奥兰多尔凝视着那个印记,久久不语。其他长老也屏息凝神,他们知道,大长老正在以他独有的方式,解读着这个超越常理的符号背后所蕴含的命运讯息。
空地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卡尔等人紧张的心跳声。
许久,奥兰多尔缓缓放下手,心壁上的印记再次淡去。他看向林枫,眼神中的审视少了几分,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混沌……并非一定是毁灭的代名词。”奥兰多尔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响,“在远古的记载中,世界诞生之前,便是一片混沌。它孕育了万物,也终将吞噬万物。你的道,很危险,前路遍布荆棘与迷雾,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甚至可能成为比萨格拉斯更可怕的存在。”
他的话让所有精灵心中一凛。
“但是,”奥兰多尔话锋一转,“心壁的映照也显示,你的核心,并非趋向毁灭。那缕‘银月’的生机,以及你试图构建的‘平衡’,是锚定你存在的关键。艾拉妮娅将星界叶交予你,也说明她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他顿了顿,做出了决定:“依照古律,你本不应踏入林界深处。但‘银月之种’的选择与艾拉妮娅的认可,亦是不可忽视的变量。加之萨格拉斯的阴影已然逼近……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法。”
他目光扫过其他长老,几位长老微微颔首,显然通过某种精神交流达成了共识。
“林枫,”奥兰多尔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显然从莱戈拉斯或心壁中得知),“青木林界可以为你提供暂时的庇护,允许你在此停留,直至‘银月之种’找到它的归宿,或者你找到离开的方法。但你必须遵守林界的律法,不得肆意破坏,不得传播混乱。并且,你需要接受我们的‘监视’。”
他一指弹出,一片翠绿欲滴、脉络中仿佛有月光流淌的树叶,凭空出现,缓缓飘向林枫。这片树叶与星界叶相似,却更加精致,内部蕴含的自然法则也更加复杂强大。
“这是‘心叶’,它与林界本源相连。佩戴它,你可以在林界大部分区域活动,但它也会记录你的行为,并在你试图做出危害林界之举时,向我们示警。”奥兰多尔的语气不容拒绝,“这是底线。”
林枫看着那片漂浮到眼前的“心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温和却无比坚韧的束缚之力。这相当于一个定位器和行为监控器。但他没有选择。在实力完全恢复并找到下一步方向前,青木林界是目前最合适的落脚点。
他伸出手,接过了“心叶”。树叶触手温凉,自动贴合在他的手腕内侧,化作一个淡淡的绿色叶形印记。
“我接受。”林枫平静地说道。
奥兰多尔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卡尔等人:“至于你的这些同伴,他们可以随你一同前往‘新芽营地’,那里是接待外来者(通常是友善的种族或使者)的地方。他们会得到基本的安置和治疗,但活动范围仅限于营地及其周边,不得深入林界。”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卡尔等人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至少性命暂时保住了。
“莱戈拉斯,带他们去新芽营地。”奥兰多尔吩咐道。
“是,大长老。”莱戈拉斯恭敬应道,看向林枫的眼神依旧复杂,但敌意已经减少了许多。
奥兰多尔和其他几位长老再次深深看了林枫一眼,身影便如同融入空气中般,缓缓消散在原地,那庞大的威压也随之离去。
林枫看着手腕上的叶形印记,感受着其中与整个青木林界隐隐相连的脉络,心中明白,暂时的安全背后,是无形的枷锁与更深层次的审视。
“跟我来吧。”莱戈拉斯对林枫等人说道,语气缓和了不少。
就在他们准备跟随莱戈拉斯离开时,奥兰多尔那苍老的声音,再次直接在林枫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警告与深意:
“年轻人,记住,‘银月之种’寻找的‘沃土’,并非简单的栖息地。它关乎一个古老的盟约,一个被遗忘的使命。当它真正苏醒之时,你面临的,或许将不再是庇护,而是……更大的风暴。”
“还有,小心你体内那来自人族的‘阴影’……它散发的气息,让我感到不安。”
话音落下,再无声息。
林枫心中凛然。奥兰多尔不仅看出了他混沌之道的特殊性,似乎还隐约察觉到了“暗影协议”的存在?而且,“银月之种”的背后,似乎还牵扯着更深的秘密?
他抬头望向青木林界那仿佛没有尽头的、生机勃勃却又迷雾重重的深处,感觉自已仿佛踏入了一个比第九区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漩涡。
在新芽营地的休整,恐怕不会太平静了。而“银月之种”所指引的最终目的地,又隐藏着怎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