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东京的金融街,三井高朗读着从伦敦,纽约分行发来的加密急电,心里一片冰凉,电文内容出奇地一致,“摩根、罗斯柴尔德等欧美巨头正在大肆抛售日元资产,市场即将崩盘,速快决断!”
“八嘎!!”
三井高朗大声咒骂,额角渗出冷汗,他立刻意识到,这绝不是普通的商业波动,而是一场国际秃鹫发起的联合猎杀,旨在吸干日元的血“立刻给各分店下令!动用一切隐蔽渠道,把我们手里的日元国债、商业票据,全部抛掉!抢在所有人前面,能换回多少黄金、美元是多少,哪怕是白银也好!快!”
几乎在同一时间,三菱、住友、安田等财阀的办公室里,类似的指令也在秘密下达。
这些掌控鸡盼经济命脉的大资本,比任何人都清楚日元虚高的本质,当“国家大义”和“家族存续”需要二选一时,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成为了这场抛售潮中,最狠的“玉碎者”。
位于东京兜町的交易所内外,气氛也开始诡异地躁动起来,一些体面的洋人经纪和他们的鸡盼买办们,频繁地进出几家外国银行驻日机构,神色匆匆。
他们接到的指令直接而冷酷,“立即清空所有的日元头寸。”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水面之下,水面尚无波澜。
对于东京的普通市民来说,这一天似乎与往常无异,主妇们依旧为几分钱与小贩讨价还价,职员们依旧期待着月底的薪水。
只有一些敏锐的人,隐约感到不安,比如典当行“山口质屋”的老板山口太郎,他注意到今天来典当物品的客人里,多了几个神色匆忙的银行职员和小商人,当铺对面那家外国银行的运钞车,似乎比平时来得更早,守卫也更加森严。
恐慌如同地下暗河,在东京的金融心脏地带无声的,而又猛烈的汇聚,奔流.....
第二日。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粮行和当铺。
清晨,“吴服屋”米店门口挂出的牌价还是0.08日元一斤米,到了中午,价格牌已被反复擦拭涂改,变成了0.2日元。
排队买米的人群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呼和恶毒的咒骂声。
“奸商!你们这是发国难财!”
米店的伙计哭丧着脸,指着外面,“各位乡亲,不是我们黑心!你去银行问问,日元还是钱吗?我们现在收进来的日元,明天还能买到粮吗?”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抢购的引信,进而演变成骚乱,警察吹着哨子赶来弹压,场面一片混乱。
第三日。
混乱已不再局限于米店。
所有商铺都陷入了抢购中,布匹、煤炭、火柴、食盐……
所有的生活物资的价格就像坐上了火箭,一位主妇攥着昨天还能买十尺布的钞票,今天却连五尺都买不到。
当铺前,人满为患,人们争相将家中的衣物、首饰甚至锅碗瓢盆典当,只为换回几张暂时还能买到东西的纸币,而当铺的估价,也在一日数变,有的甚至直接打烊关门。
通货膨胀像一口看不到底的深渊,吞噬着每个人口袋里纸币的购买力。
第四日。
这天是许多工厂和政府机构发薪的日子。
工人们和低级职员们领到的,是一叠厚厚的日元纸币,尚还能闻到油墨味的。
然而,当他们着急忙慌的冲向市场时,却发现这些钱比往日,已经缩水了一半甚至更多。
“这是我一个月的工钱!昨天还能买五斗米,今天怎么连一斗半都买不起了?!”一个满脸煤灰的铁路工人,看着粮店门口0.4日元\/斤的牌子,绝望地蹲在地上,抱住了头。(东洋的计量单位是“贯”、“匁”为了便于理解,我换了一下)
愤怒和饥饿在人群中肆虐。
第五日。
持续的混乱和饥饿,终于点燃了民众的怒火,在东京的贫民窟,一场大规模的“抢米骚动”爆发了。
成千上万的市民,失业工人和家庭主妇冲破了警察的阻拦,砸开了粮仓,将白花花的大米抢掠一空。
骚乱就像是野火一般,迅速向日本桥,浅草等其他区域蔓延,商店被砸,公共设施被焚,整个东京陷入了一片火海和哭喊声中。
官方被迫宣布戒严,荷枪实弹的军队开上了街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绝望且愤怒的“暴徒”。
第六日。
当公共社会秩序开始了崩溃的,黑暗下的裂缝正在滋生。
那些被“昭和新政”裁撤的退役军人,或是官方裁员,开始聚集在酒馆和道场里,他们对官方充满了愤怒,他们的愤怒不再仅仅针对琼州,而是有更具体的目标,直接指向了无能的内阁。
“桂太郎,西园寺公望那两个蠢货!他们把帝国带向了毁灭!”
“还有伊藤博文和小寺,卖国贼,都死啦死啦地!”
“帝国需要的是热血战士,不是账房先生!只有用血与火,才能洗净这份耻辱!”
极右翼团体和底层军官开始秘密串联,阴云悄然聚集,社会的崩溃,正在催生更极端的暴力。
第七日。
阁臣们七零八落的提议,终于在首相西园寺公望的案头,汇集成了一张薄薄的公文,上面写着“紧急干预方案”。
以天皇的名义,紧急颁布《外汇集中管制令》,立即冻结所有民间持有的外汇资产,如英镑、美元、黄金,要求持有者必须在三日内向指定银行申报并按官方牌价结算为日元。
同时,立即清算“国民贮金部”和各大商业银行的外汇头寸,全部集中到央行统一调配。
收集了所有外汇后,央行立即在伦敦和纽约市场,秘密地,分批地,先后抛售外币,买入日元。
目的是稳住日元持续的下跌,最终将美元对日元汇率稳定在1美元兑2.5日元左右,形成一个暂时的“平台”,虽然较龙元发布前已贬值约25%,但足以稳定暂时的混乱。
并且,暂停一切日元与外币的自由兑换业务, 所有的进出口贸易结算,需经大藏省特许审批,筑起一道金融防火墙,防止资本恐慌性外逃!
以上是内阁对稳定日元的三板斧。
对内,内阁颁布《物价统制令》,单稳住汇率不够,还必须让市民买得到米,稳定人心。
对大米、煤炭、食盐、火柴等大宗生活必需品,实行全国统一的官方定价,例如东京标准米价,强制压回至0.25日元\/斤,任何商贩不得逾越,否则喜提官方套餐。
临时实行配给制,天皇授权内阁,以官方定价强制征购地主和粮商的存粮, 在各大城市设立官方售粮处,市民凭户籍按人头,定量购买口粮,暂时取消粮食自由贸易。
各地成立经济警察部队,对囤积居奇,黑市交易者,严厉打击,一经查获,货物没收,人当场逮捕,甚至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乱时用铁腕,把物价压下去!
西园寺公望内阁的这套组合拳,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被强力推行,效果立竿见影。
在央行耗费力的干预下,日元汇率在1美元兑2.5日元附近暂时稳住,跌势暂时止住了。
官方售粮处前排起了长队,但毕竟有米可买,价格也被官方的铁拳死死按住。
街头的骚乱似乎平息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