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市立中央图书馆,古籍修复室内。
时间已近午夜,宽敞的修复室里只亮着几盏专业的无影灯,光线冷白,聚焦在工作台上一本摊开的江户时代浮世绘杂志上。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浆糊和微弱化学药水的特殊气味。
尾崎孝宏,图书馆的资深理事,同时也是大阪教育委员会的重要成员,正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片脆弱的残页,准备进行拼接。这是他私下里的癖好,也是他摆脱白天道貌岸然形象的方式。在这些沉寂的古籍中,他才能感到一丝真正的宁静和控制欲。
然而,今晚的宁静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打破了。
工作台旁,那杯他刚泡好、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绿茶,表面突然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脂般的虹彩,随即,几片未曾放入的、干枯的樱花花瓣无声无息地浮现在水面上,缓缓旋转。
尾崎的手一顿,镊子尖差点戳破纸张。他皱了皱眉,以为是哪个粗心的助手留下的。但修复室今晚只有他一人。
他摇了摇头,决定继续工作。当他再次俯身,试图对准残页上的纹路时,头顶的无影灯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光线在那一瞬间似乎变成了……暗红色?
尾崎猛地直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环顾四周,高大的书架在冷光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阴影,仿佛潜藏着什么。寂静中,他似乎听到了某种极其细微的、如同书页被快速翻动的“沙沙”声,但那声音并非来自任何一个书架。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疲劳产生的幻觉。他伸手想去拿茶杯,定定神。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壁的瞬间——
“啪!”
一声轻响,工作台上那本摊开的浮世绘杂志,书页开始疯狂地、自动地翻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带起的气流吹动了他花白的头发。彩色的浮世绘图案在急速翻动中模糊、扭曲,仿佛画中的歌舞伎和风景都活了过来,在发出无声的尖啸。
“谁?!谁在那里!”尾崎惊骇地后退,撞倒了身后的高脚凳,发出刺耳的响声。
无人回应。只有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在空旷的修复室里回荡,越来越响,如同海啸。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周围书架上的书籍,仿佛被这疯狂所传染,也开始微微震动,一些书本甚至自行从书架上滑出,“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散落一地。整个修复室,仿佛变成了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愤怒的图书馆。
“停下!给我停下!”尾崎徒劳地喊道,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想起了那些被他利用职权压下去的校园霸凌投诉,想起了“蜜糖花园”里那几个被他用“学术指导”名义约出来、满足他私欲的女生……难道是……
他不敢想下去,转身就想冲向门口。
然而,地上那些散落的书籍,仿佛拥有了生命,自动堆叠、移动,瞬间在他面前垒起了一道低矮却无法逾越的“书墙”。书墙上的书名仿佛都在嘲笑他:《罪与罚》、《恶灵》、《沉默的羔羊》……
“不……不关我的事!是她们自己……”尾崎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
那股熟悉的、甜腥的铁锈味再次出现,比在俱乐部时更加浓郁。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修复室内的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在他面前,由无数翻飞的书页和弥漫的暗红色血雾凝聚成了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恐怖的少女轮廓。这一次,他能清晰地看到少女眼中流淌的血泪,以及她嘴角那抹扭曲的、如同破碎玩偶般的“微笑”。
少女(或者说,那凝聚的怨恨)缓缓抬起由书页和血雾构成的手,指向尾崎。
尾崎惊恐地看到,工作台上那些他视若珍宝的古籍修复工具——镊子、裁纸刀、修复针——纷纷悬浮起来,尖端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对准了他。
“我错了!我赔偿!我给钱!放过我!”尾崎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地求饶。
但回应他的,只有那些工具破空而来的尖啸,以及无数书页如同刀片般席卷而来的、冰冷的触感。他的惨叫声被淹没在书籍的怒吼和血雾的翻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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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外的监控室内,值班保安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屏幕。修复室的监控画面似乎短暂地雪花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显示里面一切如常,灯还亮着,只是好像……特别安静。
“尾崎理事又在熬夜修书了啊。”保安嘟囔了一句,并未在意,低头继续玩手机。
而在几条街外,林的指尖再次轻轻一勾,仿佛弹走了看不见的灰尘。
“第二个。效率还行。”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尾崎孝宏的资料化为灰烬,淡漠地评价道。
医院里,真由子的身体再次剧烈震颤了一下,这次,她甚至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沉的呜咽。她体内被禁锢的力量,似乎因为连续两次的“投喂”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
通子阿姨按在她额头上的手微微发力,柔和的白光试图安抚那沸腾的黑暗,但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太快了……这样下去,容器会撑破的……”
夜的清算,以冷酷的效率继续推进。名单上的名字,正一个接一个地被划去。而承载着这复仇之力的少女,其自身的崩溃,似乎也进入了倒计时。凛二在警局的档案室里,对着那些他无法动用的“证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麻衣则在酒店的套房里,优雅地品着红酒,审视着名单上下一个可能为她所用的“资产”。
风暴眼,正在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