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脸深深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包括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可能到来的、我最害怕看到的排斥与恐惧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敲打着绝望的鼓点。空间里恒定的温暖仿佛也失去了温度,我只感觉到一股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寒意。
我不知道他们此刻是什么表情,是惊恐?是厌恶?还是如同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我不敢抬头,害怕亲眼证实那最坏的结果。
时间,在死寂中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就在我几乎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吞噬时,一只温热、粗糙却异常轻柔的手,落在了我的头顶。
那只手带着轻微的颤抖,但动作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惜和安抚,一下,一下,缓慢而坚定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是娘。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几乎停止了呼吸。
紧接着,我感觉到有人在我面前蹲了下来。透过臂弯的缝隙,我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打着补丁的粗布鞋——是哥哥。
他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落在我蜷缩的背上。
然后,娘的声音响起了,不再是刚才那种小心翼翼、充满不确定的试探,而是带着一种仿佛穿透了迷雾、豁然开朗后的坚定与……心疼?
“傻孩子……”娘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那只抚摸我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转而轻轻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把头抬起来。”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或厌恶,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疼惜。
我犹豫着,心脏依旧被不安攥紧,但肩膀上传来的温暖和那命令般的语气,让我无法抗拒。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娘近在咫尺的脸。她的眼眶通红,里面蓄满了泪水,但那泪水不再是源于惊恐,而是一种澎湃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心疼和激动。她的嘴角微微向下撇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看向我的眼神,是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母爱。
而蹲在我面前的哥哥,他紧锁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那双总是带着憨直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残余的震惊,有恍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坚定和……守护。他看着我,重重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也不懂什么借尸还魂!”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力量,“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妹妹!是娘的女儿!这就够了!”
他伸出他那双因为常年干活而布满厚茧的大手,有些笨拙地,却无比坚定地抓住了我冰凉的手,他的手心滚烫,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力和决心。
“对!够了!”娘用力地点头,泪水终于冲破了堤防,顺着她饱经风霜的脸颊滚落下来,但她却在笑着,那是一种混合着泪水的、无比释然和喜悦的笑容,“老天爷把你还给我了!用这种方式还给我了!这就是天意!是天意让你来做我的女儿!我不管以前那个苦命的画儿去了哪里,是投胎了好人家也好,是……总之,她现在不用受苦了!而现在,是你来了!是你让这个家又有了活气,是你让我和狗蛋又有了指望!”
她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用拇指用力地抹去我不知不觉间流下的眼泪,她的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