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热闹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男人们那几桌,白酒开了封,酒香混合着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熏得人脸颊微红,话语也越发敞亮。柳二叔已经解开了衣襟最上面的扣子,端着酒碗,正跟旁边一位老石匠划拳,声音洪亮,手势有力,引来一片叫好。
“五魁首啊!六六六!”
“哈哈哈,柳二你又输了!喝!”
柳二叔也不扭捏,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眼睛却亮得惊人:“再来!老子不信今天赢不了你老李头!”
女眷们这桌则斯文许多。葡萄酒的紫红色液体在粗瓷碗里漾着微光,几位婶子嫂子起初还有些拘谨,小口尝了尝,发现这“番邦来的酒”酸酸甜甜,并不辛辣,便也放开了些,一边品着,一边小声议论。
“这酒颜色真好看,像宝石似的。”小花嫂子端着碗,对着阳光看了看,赞叹道。
“味道也怪,不像咱们的米酒,也不像白酒,倒像是果子酿的。”李婶子又抿了一口,细细品味。
“画丫头说这叫‘葡萄酒’,是用山葡萄酿的。”娘在一旁解释道,自己也端着一碗,轻轻晃了晃,“我也是头一回喝,味道是不错。”
陈奶奶年纪大,只喝果茶。那果茶是用山楂等熬制的,颜色深红,酸甜可口,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她喝了一口,眯起眼睛:“这个好,酸甜开胃,又不醉人,适合咱们女人孩子。”
孩子们早就吃饱了饭,此刻眼巴巴地看着桌上那些糖果点心,又不敢擅自去拿,只能围着桌子转,小眼神可怜兮兮的。娘看见了,笑着对陈奶奶说:“陈婶子,让孩子们拿糖吃吧,本来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陈奶奶点点头,对最大的那个孩子说:“栓子,带着弟弟妹妹们,每人拿两块,不准抢,不准多拿。”
叫栓子的男孩立刻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两块红纸包的花生糖,其他孩子也纷纷效仿,各自拿了糖果或点心,欢天喜地地跑到一边分享去了。院子里顿时又响起孩子们清脆的笑闹声。
我们几个“后勤”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力婶子放下碗,满足地叹了口气:“饱了饱了,多少年没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顿了。周嫂子,你家这席面,怕是里正家办事也不过如此了。”
“就是,”李婶子也接口道,“这菜式,这味道,镇上酒楼估计都比不上。画丫头这手艺,真是绝了。”
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收拾碗筷:“婶子们过奖了,都是大家一起忙活出来的。”
“画丫头就是谦虚。”小花嫂子帮着把空盘子摞起来,笑着说,“不过说真的,周嫂子,以后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要办席面,怕是要来请画丫头去掌勺了。”
娘听了,连忙摆手:“可不敢当,孩子还小,就是瞎折腾。今天是特殊情况,感谢大家,才下了本钱。”
正说着,外面院子里传来柳二叔拔高的声音,似乎是在叫我们。娘起身走到厨房门口,问:“柳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