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绕弯子,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用普通青布包着的小包裹,放在两人之间的方凳上。布料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粗青布,包裹不大,看起来毫不起眼。
“这个给你。”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意味,“算是对你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我救他,虽存了那么一点“或许是个机缘”的私心,但更多的是出于本能的不忍。这些时日,他伤势沉重,我们悉心照料,他清醒后也多次道谢,彼此心照不宣地维持着“投亲伤者”的平静表象。此刻,他忽然拿出东西,用如此正式的口吻提起“救命之恩”,仿佛是在为某件事做一个了结,或者说,一个开端。
我的目光落在那青布包裹上,心里念头急转。会是什么?金银?珠宝?这些对于一位王爷来说或许寻常,但对我们这样的农家,却是烫手山芋,过于扎眼。
“宸大哥,”我斟酌着开口,语气尽量保持平静,“救你是应该的,不必如此客气。这些日子,你也帮我们遮掩身份,没给我们添麻烦,已经……”
“打开看看。”他打断我的话,目光落在包裹上,示意我动手。
他的话简洁,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我抿了抿唇,走上前,伸出手。手指触碰到粗砺的青布,微微一顿,然后解开了上面系着的活结。布料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几张纸。
最上面是一张略微泛黄、质地厚实坚韧的纸,对折着。我将其拿起,展开。当看清上面的文字和末端那鲜红的官印时,我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骤然收缩,捏着纸页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地契。
翠峰县县衙核发,清晰无误的地契。
地址是:翠峰县城东,长乐坊,甲字三号。
面积:贰仟伍佰平米。
下面还附有一张简单的示意图,勾勒出一个规整的长方形院落轮廓,旁边小字标注着临街门面宽约十丈,进深约二十五丈。这个面积,在这个时代的县城,尤其是长乐坊那种听起来就非富即贵的区域,绝对称得上是“大院子”!更别提那“甲字三号”的排号,几乎明示着其位置的优越和价值的非凡。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清醒和剧烈的震荡。这张轻飘飘的纸,其代表的价值,足以让我们一家在翠峰县彻底翻身,甚至跻身乡绅之列!这……这就是他给的“谢礼”?未免太……太重了!
手指有些僵硬地移开地契,下面露出的,是另外几张纸。纸张的质地同样考究,格式统一,抬头是“卖身契”三个刺目的宋体字。我快速扫过,一张,两张,三张……一共九张。
一张是“大掌柜:周文彦”,年龄三十有五,原籍屏州府,卖身银五十两。
一张是“大账房:赵明理”,年龄四十有二,原籍东峦山省城,卖身银四十两。
三张是“账房管事”,赵明轩、赵明磊、照明光,年龄二十五,原籍东峦山省城,卖身银各三十两。
四张是“门房”,姓名周虎、周龙、周豹、周熊,年龄十八,原籍屏州府,卖身银各二十两。
每一张卖身契上,都有鲜红的指模和官府的验契印章,效力毋庸置疑。而这些人名之后的“原籍”和“卖身银”数额,也绝非寻常奴仆可比,原籍皆非本县,卖身银高昂,显然不是普通的店铺伙计,而是有经验、有能力的专业人才。
地契,加上这九张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立刻就能用上的核心人员的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