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捕捉我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抬着眼,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但也没有主动开口询问。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和我自己刻意放缓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呼吸声。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灯火微微摇曳,将我们两人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拉得扭曲晃动。
他终于动了,缓步走到圆桌的另一侧,拉开圆凳,坐了下来。我们之间隔着不过三尺的桌面距离,在这个寂静封闭的空间里,这个距离显得既近又远。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远得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由秘密和试探构筑的鸿沟。
他坐下后,并未寒暄,也没有提起傍晚堂屋里关于镯子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话,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他只是静静地看了我几秒,然后,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一个折叠起来的、质地略显厚硬的纸卷,轻轻放在了圆桌光滑的桌面上,用两根修长却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手指,将它朝我的方向缓缓推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特的郑重,仿佛推过来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座山。
“你自己看。”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在门外时更低沉了一些,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像锤子敲打在紧绷的鼓面上。
我的目光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移到了桌面上那张纸上。纸是上好的宣纸,折叠得整齐,边缘有些微的磨损,看起来并非崭新,却保存得相当完好。在昏黄的油灯光下,纸张泛着柔和的米黄色光泽。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但我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是什么?地契的补充条款?卖身契的附加条件?还是……关于我那个“梦中白衣姐姐”说辞的调查反驳?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我暗自咬了咬口腔内侧的软肉,用那点细微的刺痛逼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能慌,无论是什么,都必须面对。
我伸出右手,指尖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但我很快控制住了。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微温的纸面,那种奇特的触感让我心头又是一凛。我拿起那纸卷,入手比想象中更有分量。我看了龙渊宸一眼,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背脊挺直地坐着,双手自然放在膝上,目光沉静地落在我手中的纸上,似乎在等待,又像是在审视我接下来的每一个反应。
我垂下眼帘,避开了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手指有些僵硬地展开纸卷。纸张完全摊开在桌面上,油灯的光恰好照亮了上面的字迹。字是用极工整的楷书书写,墨色浓黑,笔画遒劲有力,显然出自训练有素之人之手,并非龙渊宸的笔迹。我的视线从右上角开始,缓缓扫过那些清晰排列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