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祁同伟坐在赵刚置办的书桌旁。
桌面上,铺着一个笔记本,上面用铅笔画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和名字。
赵刚站在床边,低声把沙瑞金秘书传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京城来人夜里闯进高育良家逼问祁同伟的事,被沙瑞金硬生生挡了回去。
祁同伟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赵刚说完,他拿起铅笔,在笔记本上“赵小惠”和“钟正国”两个名字之间,慢慢画了一条粗线。
赵刚有点着急:
“伟哥,这明显是串通好了啊。”
“哦?怎么说?”祁同伟反问。
“赵小惠前脚找完侯亮平,钟正国后脚就派人去搞高书记……”
“是的,沙瑞金不知道赵小惠的行踪,但却能在十万火急之中,做出最优选择。这就是宦海沉浮几十载的能耐。”
“嗐,都啥时候了,您还稳坐钓鱼台呢?”
眼见祁同伟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心评价沙瑞金的应对,赵刚都为他心急:
“这是要逼高书记反水,一起往您身上泼脏水!”
祁同伟没抬头,手指点着那条新画的线,声音很平静:
“光靠钟正国,动作没这么快。现在可以确定,赵立春倒台后,赵家二姐妹齐出,老大在京城运作关系,老二来汉东冲锋陷阵……真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搭上了钟正国的线。”
“这两方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重点嘛,估计就是把我卖个干净。”
他冷笑一声,把笔记本合上。
“这下清楚了。赵小惠和侯亮平,肯定已经谈好了怎么栽赃我。现在连高育良他们也不想放过,想把他逼成同伙。”
赵刚正是担心这个,拳头攥紧道:
“那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啊,不能让他们得逞,我去找沙书记,或者告诉老首长……”
“不用。”
祁同伟打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
“无欲则刚,有求皆苦。他们现在跳得越欢,失败得就越彻底。”
他看着赵刚焦急的样子,反而笑了笑:
“刚子,沉住气。欲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让他们闹去,他们现在搞得越过分,露出的马脚就越多。”
赵刚懵了,问道:
“马脚?我怎么没看到,他们做事不留痕迹,很难取证啊。”
“今晚这个,不比马脚好?要不是对方急着从高育良入手,步步为营的沙瑞金,岂会这么干脆站队我们?”
“沙瑞金今天能站出来挡这一下,说明他是真下了决心站到我们这边。有他这根定海神针在汉东,侯亮平和赵小惠翻不起大浪。咱们现在以静制动,看他们表演就行。”
祁同伟把笔记本交给赵刚,让他把自己整理的信息亲手送到老首长那里。
这几乎是赵刚的例行任务,作为中校干这种事,可谓大材小用。
但赵刚乐得如此,能从祁同伟和老首长的耳提面命中,学到很多统筹全局的能力。
这为以后的晋升,打了很好的基础。
谁和他抢这活计,他还要急呢。
“胜算已经在我们这边了,八成不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盯紧他们,但别打草惊蛇。迟早会露出破绽的,收集他们的证据,在关键时刻拿出来,一击致命。”
赵刚看着祁同伟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也慢慢踏实下来,点了点头:
“明白了伟哥,我这就去安排。”
与此同时,看守所一间特殊的会见室里。
赵小惠终于见到了弟弟赵瑞龙。
赵瑞龙穿着号服,胡子拉碴,眼圈发黑。
看到赵小惠,眼神里还是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二姐…你怎么来了?”
赵瑞龙声音沙哑,这副模样让家人看到,难免不好受。
“我不来哪行?”
赵小惠看着弟弟这副样子,心里一酸。
但马上硬起心肠,压低声音:
“瑞龙,长话短说。姐是来救你命的。”
赵瑞龙嗤笑一声,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救我?怎么救?侯亮平那条疯狗咬着我不放,我死定了。”
“有办法!”
赵小惠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把事都推到祁同伟身上!”
赵瑞龙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姐,眼神复杂:
“推给祁同伟?姐,你糊涂了?祁同伟现在声望极大,网上都把他捧成圣人了,推给他有用?”
“你懂什么!盛极必衰,懂吗?”
侯亮平安排的时间很紧,赵小惠必须快速说服赵瑞龙。
“祁同伟的金身很好破。侯亮平已经拿到证据了,证明祁同伟才是主谋。你只是被他利用了,只要你肯指认他,把你知道的那些脏事都说是他逼你干的,你的罪就能轻一大截,死刑就能变无期!”
赵瑞龙将信将疑:“侯亮平…他肯信?”
“他当然信,必须信,因为这就是他要的东西!”
赵小惠大手一挥,笃定无比:
“瑞龙,你想想,祁同伟背着你干了多少事?他拿你的钱去充好人,他利用你的关系网给自己铺路。到头来,你成了恶人,他倒成了英雄!你甘心吗?”
这话戳到了赵瑞龙的痛处。
他脸色变了几变,想起祁同伟那些他之前没看透的手段,心里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
与高育良类似,这是一种被人从手段到人格全方位碾压,而恼羞成怒的气愤。
见他意动,赵小惠趁热打铁:
“姐已经打通了所有环节。只要你点头,后面的事姐来安排。无期啊瑞龙,好好表现,十几年就能出来,姐还能等你,咱们东山再起!要是判了死刑,就什么都没了……”
赵瑞龙低着头,呼吸急促起来。
他不想死,他当然想活。
以前他觉得没希望了,现在姐姐给他指了条路,虽然有点下作……但他本就是唯利是图的人,顾不了那么多了。
凭什么让祁同伟那么得意?
大家都是一起干的坏事,但就你祁同伟硬撑着要翻身?
想得美!
赵瑞龙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咬着牙说:
“行!姐,我听你的。祁同伟那个王八蛋,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说,我什么都说了……”